任意符号系统和自然符号系统_索绪尔与韩礼德语言哲学思想探索

SumNo1202

[当代外语发展趋势研究]

任意符号系统和自然符号系统

———索绪尔与韩礼德语言哲学思想探索

张绍杰

(东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吉林长春130024)

　　[摘　要]学术界有人认为,现代语言学的创始人索绪尔和20世纪发起语言学革命的乔姆斯基之间存在着继承的关系:他们的语言学思考都属于结构主义或形式主义,而功能主义的代表韩礼德似乎和索绪尔没有什么内在的联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看法被证明是一种误解,至少是不全面的。如果从对语言系统本质的认识上来分析,或者从哲学认识论的层面上来看,与其说索绪尔和乔姆斯基,倒不如说索绪尔和韩礼德之间存在着相似性,更确切地说,存在着渊源关系。　　[关键词]系统;语言符号;索绪尔;韩礼德　　[中图分类号]H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6201(2003)02-0080-06

　　自索绪尔20世纪初创立现代语言学以来,语言研究始终沿着两条主流向前发展:一条是形式主义语言学,一条是功能主义语言学。前者以乔姆斯基语言理论为代表,后者以韩礼德语言理论为范例。人们通常认为,乔姆斯基和索绪尔的语言理论之间存在渊源关系,而以韩礼德为代表的系统功能语法理论则与索绪尔的语言理论形成鲜明的对立。

这种认识随着21世纪的到来越来越

受到挑战。研究表明(Tobin,1990),乔姆斯基与索绪尔的语言理论有着根本的区别,尽管他们的理论在表层上存在着某种相似性。相反,韩礼德和索绪尔的语言理论在深层上的联系越来越引起关注。索绪

尔的语言理论几乎影响到20世纪语言学的各种流派,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法当然也不例外。从它的理论来源来看,弗斯(Firth)的系统—结构理论,叶姆斯列夫(Hjelmslev)的系统和过程的概念,以及布

拉格学派的观点,都曾不同程度地受到索绪尔语言理论的影响。

索绪尔提出语言是任意的符号系统,韩礼德提出语言是自然的符号系统,然而,通过深入考察和研究我们会发现,这两种似乎对立的观点却有其必然的一致性。虽然对语言系统的概念两者的解释不尽相同,但在认识论的层次上对语言本质的认识却存在着相似性。因此,本文首先将分别阐述索绪尔和韩礼德的系统概念,然后

　　[收稿日期]2002-11-16

　　[作者简介]张绍杰(1955-),男,吉林磐石人,东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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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出系统概念在他们两者之间的内在联系或一致性,从而说明索绪尔语言学对韩礼德系统功能语法的影响及其继承和发展的渊源关系。

　　一、索绪尔关于任意符号系统的

排斥,所以是任意的。共时系统是纯粹的

价值系统,体现在符号之间的差别,不但在能指方面存在着差别,所指方面也存在着差别,语言中只有差别。从跨语言文化角度看,语言之间的差别也体现在价值系统上的差别,例如英汉两种语言不仅表现在形式上的差别,也表现在概念上的差别。差别包含任意性的意思,只有通过符号之间的差别,才能赋予符号以功能和价值。

3.语言是关系网络系统

思想

　　为了使语言学成为一门科学,索绪尔区分了语言和言语。索绪尔所说的语言就是指超越个人具有社会意义的语言系统,而言语则是指个人的说话行为。索绪尔关于语言是任意符号系统的思想,体现出下面几个方面的内涵。

1.语言是社会规约符号系统从符号学的角度看,一种社会或文化体现出不同符号的建构。符号可以分为象似符号(icons)、标志符号(indexes)和规约符号(conventionalsigns),它们构成了不同的符号系统。语言首先是一种社会符号,但它不同于其他符号,其根本的区别在于,语言符号和它所代表的意义之间的关系是通过社会规约所确立起来的,而其他符号则表现为自然的联系或逻辑上的联系。语言符号一旦确立起来,个人则无法改变它,即使是使用它的集体也无法随意地改变它。对于使用它的集体来说,语言似乎是可以自由选择的,但对于这个集体中的个人而言却不是自由选择的,这说明对语言系统的选择不是受个人的意志所决定的,而是任意的。

2.语言是共时符号系统

语言作为社会规约符号系统和说话人处于同一个时间和空间的轴线上,因此它是共时符号系统。这个系统是由历时事实和共时事实所构成的,历时事实是在共时系统中的投射,对于说话人而言共时符号系统既是社会现实,也是心理现实,它完全是给定的,它只能被动地接受,不能主动地

语言的价值体现在关系之中,语言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关系:符号内部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符号和符号之间的外部关系,以及作为部分的符号和作为整体的系统之间的关系,这些关系通过组合配合和联想配合构成一个网络系统。这个网络系统作为高层次的范畴对于低层次的范畴构成一种图式关系(schema),反过来,低层次的范畴对于高层次的范畴来说是一种例型(instantiation)(Thibault,1997)。在这个网络系统的最底层,构成符号的两个成分能指和所指的关系是完全任意的,而组合关系和联想关系则是相对任意的。此外,组合关系和联想关系的建构正是对任意性的限制。

4.语言是创造意义的符号资源系统索绪尔是从分析言语交际的过程出发阐述语言符号的性质的,进而又从分析语言和思维的关系中阐释语言的功能的。索绪尔认为,没有预先存在的概念,也没有预先存在的确定了的声音单位,思维离开语言就犹如一团浑然不清的集合,因此语言符号的存在不是用来代表事先确定了的概念。这说明构成符号的能指和所指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体现出形式和功能的对立统一,正是两者的任意结合才不断地创造价值或说产生新的意义。换言之,只有能指和所指的联系是任意的,才使人类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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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成为可能,假如语言符号不是任意的,世界上的语言在很大程度上就会有相同的成分,意义的表达就会受到限制。因此,语言是任意的符号系统,蕴含着语言是创造意义的资源系统。

形式是什么意义?”的问题,而是“这些意义是如何表达的?”的问题。

2.语言是意义选择网络系统韩礼德认为,语言系统是一种相互交织的选择网络,一种可以对语义进行选择的网络。这个网络包含着聚合关系和组合关系,但语义选择指的是聚合关系的选择,组合关系只说明意义的选择是如何体现的。系统网络的概念说明,语言是系统的系统。按照从一般到个别的特征,每一语法范畴都可以构成一个大系统,形成一个类系统,在这个类系统下又存在着不同的子系统。如时态系统包含现在时、过去时、将来时等子系统,人称代词系统包含第一人称、第二人称、第三人称子系统。意义的选择一定是在系统内的选择,在同一类系统中可选择的项目是相互排斥的,选择其一就不能再选择其二;在不同类系统中可选择的项目可以是有序的、有等级的或同时的。如“陈述式/疑问式”系统和“直陈式/祈使式”系统有等级关系,如果要在前一个系统中进行选择,先要在“直陈式/祈使式”系统中选择“直陈式”。系统网络的概念也说明,语言是一个多层次的系统。它包括语篇层、语义层、词汇语法层和音系层。这些层次之间存在“体现”的关系,语篇层体现于语义层,语义层体现于词汇语法层,词汇语法层体现于音系层,或者说高一级层次体现于低一级层次,低一级层次是对高一级层次的体现。由于语言是一种可供选择的意义系统网络,意义和形式之间存在被体现和体现的关系,所以语言可看做是非任意的符号系统。

3.语言是创造意义的系统韩礼德提出语言是创造意义的系统,目的是要解释如何通过词汇语法系统来表达意义的,从而揭示出语言是如何实现其三大元功能的。根据韩礼德的解释,语言

　　二、韩礼德关于自然符号系统的思想

在韩礼德看来,语言包括口头的和书　　

面的话语,经过数以万年的世代的使用和演进,形成了语法系统,以满足人类交际的需要。就满足人类的需要而言,语言的组织方式是功能的———它不是任意的(Halli2day,1994:40)。也就是说,韩礼德认为,语言不是任意的符号系统,而是非任意的或自然的符号系统。韩礼德关于自然符号系统的思想可从下面几个方面来解释(Kress,1976;JoiaandStenton,1980)。

1.语言是意义系统

韩礼德的语言是意义系统的思想,反映出他的功能主义语言观。语言在本质上是为人类交际目的服务的,人类使用语言是为了满足各种交际活动的需要,所以语言的使用表现为实现各种交际功能。这些功能可以概括为三种元功能: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语言的全部使用都是这三种功能或意义的表现。从这一观点出发,语言的意义不单单指语词的意义,而是指整个的意义系统,语言的所有单位都可以联系整体做出功能的解释。系统功能语法的一个理论前提是,语言的意义决定语言的形式。所以,韩礼德认为,语言的编码表现为语义———语法———语音三个层次的过程,因此,语言研究不应像形式语言学那样把语言看做式系统,意义依附于语言的形式;而是把语言解释为意义系统,意义是通过形式体现出来的,形式是意义体现的手段。因而语言研究要回答的不是“这些·82·

的意义是由语法和词汇来表达的,他把语法和词汇形式统称为语法序列或措辞(wordings)。措辞是纯粹的一个个代码,它是用声音或文字来编码的。比如在汉语中我们说“书”,而在英语中我们说“book”,在法语中说“livre”,这些声音和这个代码所表达的意义之间没有什么自然的联系。他认为,语言的表达和意义之间的关系,即语音/文字和意义的关系是任意的,但意义和措辞的关系不是任意的,也就是说,语法形式与被编码的意义之间却存在着自然的联系。简单地说,在意义和表达的层面,语言是任意的,而在词汇语法层面,语言却不是任意的了。因此他提出了“自然”语法的概念。

为什么语法是自然的?韩礼德依据对儿童语言发展过程的考察阐释了这个问题。在儿童的原始语言(protolanguage)阶段,语言是一个双层面的系统,表现为意义直接编码成表达形式(声音和手势),比如,一个处在原始语言阶段的幼儿可能发出不同的声音表达“喝奶”的行为意义;随着儿童语言的发展,原始语言阶段逐渐过渡到母语阶段,这时的双层面系统已经被三层面系统所代替,表现为意义首先编码成措辞,措辞再编码成表达形式,这样,逐渐地儿童语言系统不断地扩展,以致于发展成为具有与他人对话和意义交流的潜能。韩礼德进一步指出,既然在儿童原始语言阶段形成的意义与表达的界面(interface)是任意的,系统在任意性新领域的发展就是必然的了,因为系统不发展,交际就会局限于很小的意义范围之内。但是意义和表达之间的新界面(newinterface)就不再是任意的了,因为我们可使用丰富的系统进行意义的选择。所以,词汇语法是一个自然的符号系统,也可以说是用来创造意义的符号系统。

　　三、索氏和韩氏语言观的渊源关系

如果把索绪尔关于任意的符号系统　　

和韩礼德关于非任意的符号系统的概念加以比较的话,我们会发现两者在认识论的层面上存在着相似性,也就是说,在语言哲学的层次上两者基本上是一致的。事实上,韩礼德在阐述系统功能语法的理论框架时,只是强调了系统功能语法和乔姆斯基的形式语言学在理论框架、研究对象、研究方法上的对立,并没有对索绪尔语言学做出否定性的评价。相反,韩礼德赞同索绪尔关于语言和言语的划分,但对索绪尔选择研究内部的语言系统提出批评意见(Halliday,1994)。综观索氏和韩氏的语言观,下面几个方面表现出两者之间的互补性或一致性。1.从符号学的意义上解释语言系统索氏和韩氏都是从符号学的意义上阐释语言性质的,因此语言具有符号性。索绪尔认为,语言是社会符号,是一种社会惯例,是人文事实中的一部分并在其中占有重要地位。语言系统不同于其他符号系统,它是一种特殊的符号系统。它的重要地位就在于,它是一种用于组织社会的代码和个人表达思想的必需的工具。语言是社会集体心智的产品,人们使用这个产品彼此交流表达思想,因此语言在社会生活中起着巨大的组织作用。正如哈里斯所言(1989),语言符号不仅仅是人类生活赖以生存的依附品,而是用来进行思维和认知世界的工具。正因为语言具有符号性和社会性,所以,索绪尔指出语言学是研究社会生命的符号学的一部分,也可以说是社会心理学的一部分。

韩礼德认为,语言符号是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和需要而演进和发展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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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已成为一种思维方式,成为一种文化的建构。文化是由许多符号系统构成的意义潜势,如建筑、美术、舞蹈、音乐、文学、民俗、礼仪方式等都可以看做符号系统。语言只是其中的一种符号系统,但它是一种特殊的符号系统,表现在其他符号系统中也起着作用,因而是人类创造世界的主要手段(胡壮麟等,1989:9)。韩礼德因此指出,语言学是人类学和社会学的一部分,因此他把语言看做社会符号,从社会学的观点解释语言和意义的关系(Halliday,1978)。

2.从意义和表达的关系解释语言系统索氏和韩氏都认为,语言学应回答意义是如何表达的问题,提出了语言是创造意义的系统的思想。他们都对意义和表达之间的关系进行了解释并认为它们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索绪尔认为,语言系统是一种关系网络,是由组合关系和联想关系构成的网络。在索绪尔看来,关系和价值是同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关系产生价值,价值是通过关系的建立所体现的。在这个关系网络中,内部的能指和所指的关系是产生价值的基础,能指和所指的结合是任意的,也可以说语言的表达和意义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这里有两方面涵义:一是语言系统中的符号都是能指和所指的任意结合而形成的,二是能指和所指的任意的结合又可以创造新的符号,正因为语言符号是任意的,才有可能使人们使用符号创造新的意义。但另一方面,索绪尔指出,任意性并非意味着说话人可以自由地使用符号表达思想,组合关系和联想关系建构的过程就是对任意性的限制。索绪尔实际上是说,在符号的层面上,语言是任意的,而在语法的层面上,语言是相对任意的了。

韩礼德虽然认为语言系统是意义选择网络,但对意义和表达关系的解释同索绪·84·

尔的解释本质上十分一致。所不同的是,索绪尔是在代码的层面解释所指和能指(意义和表达)的关系,而韩礼德是在代码和编码两个层面上解释意义和表达的关系。在代码的层次上,意义和表达(所指和能指)的关系是任意的,在编码的层次上,词汇语法是非任意的或自然的。这同索绪尔所讲的绝对任意性和相对任意性的概念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所不同的是,韩礼德认为意义决定形式,语言系统提供了由形式体现的意义选择,索绪尔认为语言作为规约系统对意义的选择施加限制,说话人不能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3.从整体论的观点分析语言系统索绪尔认为,所指和能指两者之间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也可以说,功能和形式之间是不可分离的整体,正如价值和关系是不可分离的整体一样。因此,在对语言系统的描写上,索绪尔主张,系统是分析的出发点,语言分析应从系统到符号,从一般的高层次的范畴到具体的低层次的范畴。如从数(number)的系统出发,我们可确定单数和复数,然后再分析表示复数的语言形式。

韩礼德同索绪尔的看法几乎是完全一致的。他提出对语言的描写应从一般的特征到具体的特征,对意义的选择应从高一层次到低一层次。反之,语言形式表现为由低一层次对高一层次的体现。例如,语音层是对语法词汇层的体现,词汇语法层是对语义层的体现,语义层是对文化语境层的体现。这充分反映出韩礼德的整体论的语言观,与索绪尔整体论思想的一致性决非是偶然的。

本文从阐述索绪尔和韩礼德关于语言符号系统的概念出发,探索了这两位语言学大师之间学术思想的渊源关系,目的在于说明,对索绪尔语言理论做出结构主义

的解释是一种误解或者说是不全面的。索绪尔和韩礼德对于语言本质的认识基本上是一脉相承的,但他们选择了不同的研究方法,因此对语言的解释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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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bitrarySignSystemandNaturalSignSystem:AComparisonofthePhilosophyofLanguagebetweenSaussureandHallidayZHANGShao2jie

(CollegeofForeignLanguages,NortheastNormalUniversity,Changchun130024,China)

Abstract:ItisbelievedinlinguisticstudythatthereisasucceedingrelationshipbetweenSaussure,thefounderofcontemporarylinguisticsandChomsky,theinitiatorofrevolutioninlinguistics:bothoftheirlinguisticthoughtsbelongtostructuralismorformalism,whileSaussureandHalliday,therepresentativeoffunctionalism,arenotinternallyrelatedatall.Astimegoeson,thisviewhasprovedtobeamisunderstanding,atleast,anin2completeassessment.Ifwelookattheirviewonthenatureofthelanguagesystem,orifwemakeananalysisfromaphilosophicalviewofexpressionandmeaning,itisclearlyseenthatthereisnotsomuchsimilarityorconnectioninoriginbetweenSaussureandChomskyasthereisbetweenSaussureandHalliday.Keywords:system;linguisticsign;Saussure;Halliday

[责任编辑:张树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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