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合作的回顾与展望: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
摘要: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Trans-Pacific Strategic Economic Partnership,TPP)是近两年在APEC框架下部分国家签订的区域合作协定。由于美国的高调介入和推动,该协定成为当今亚太区域合作中最引人关注的问题。TPP框架也为亚太区域合作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发展模式,影响着未来东亚区域合作的发展走势,需要引起我们的关注。本文通过对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发展进程的回顾,分析了美国介入TPP背后的经济、政治原因,对TPP各成员国及其他亚太区域主要成员国/地区的态度和立场进行了剖析。TPP未来的发展前景受到美国和地区内大国之间博弈的影响,具有较强的不确定性。
关键词: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美国主导;大国博弈;未来不确定性 区域合作是经济全球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经济全球化的主要表现形式。近两年来,全球区域合作蓬勃发展,地区性大国成为推动区域合作前进的重要角色。面临国际金融危机和主权债务危机的冲击,欧盟内部合作的意愿更加强烈,欧洲一体化进程加速。在弹性灵活和协调渐进原则下实现了欧盟成员国的扩大,在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成为欧盟成员国后,欧盟已经拥有27个成员国;加强欧盟内部经济治理和协调;2009年12月《里斯本条约》的生效标志着欧盟向政治外交合作的转变,有助于加强危机后区域内秩序的调整和重建。非洲区域合作步伐加快,成果显著。2011年6月东南非共同市场、东非共同体和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三大非洲区域经济组织正式启动了自由贸易区谈判,目标是建成非洲最大的自由贸易区。这标志着非洲一体化进程向非洲经济共同体目标的迈进。
后危机时代,亚太区域合作保持活力,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的签订和推行最令人关注。它是第一个跨越太平洋东西岸两岸、由多个成员国组成的自由贸易安排。本文分四个部分对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的发展及其影响进行了讨论。第一部分回顾和评析了TPP的由来和发展进程,按照TPP协定的目标和参与成员国,将其发展划分两个阶段;第二部分对亚太区域主要大国/地区的立场和态度进行了剖析,特别针对美国加入并推动TPP发展,分析其背后的经济、战略意图;第三部分主要讨论了TPP构建后对亚太区域格局和一体化进程的潜在影响,以及我国的应对策略;第四部分对TPP未来的发展前景做出了简要判断。
一、TPP的由来与发展进程
TPP最初起源于亚太地区小国之间的贸易协定,并未引起众人关注;2008年,美国主导推动并参与TPP谈判,使TPP“高调”吸引了全球的注意力。通过TPP最初构建的动因和缘由,以及达成的阶段性成果——TPP协定具体内容的分析,有助于理解美国为何会借助TPP的平台推行“重返亚洲”的战略,为下一步的研究奠定现实基础,深入探讨TPP的历史沿袭和发展进程是本部分研究的主要内容。
(一)TPP的第一阶段:酝酿与启动阶段
TPP起源于最初新加坡- 新西兰的双边自由贸易协定的谈判。20世纪90年代末启动的新西兰-新加坡双边FTA谈判,其战略意图主要有两个方面:第一,为两个开放的小国搭建战略性桥梁,为地区性一体化安排提供更广阔的发展空间;第二,为新西兰、新加坡、智利、澳大利亚和美国 (以下简称“P5”)五个
国家在亚太区域内扩大贸易和投资提供桥梁作用。P5的产生源于美国希望在多边框架下加强与新西兰、新加坡、智利、澳大利亚的联系。经过十年的发展,新西兰促成两个具有地缘优势的FTA(新加坡-新西兰FTA和新西兰-澳大利亚FTA)的合并统一,建立了“更紧密经济关系协定”(Closer Economic Partnership Agreement,CEP),2010年1月《东盟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自由贸易协定》正式生效,第一个战略意图已经实现。①
为P5搭建平台的意图促使了TPP的产生和发展。由于美国的精力一度转向双边自由贸易区协定(FTA),澳大利亚和智利因种种原因也没有加入,P5协定最终没有签署。新加坡和新西兰建成的“更紧密经济关系协定”(CEP)在亚太国家内形成了良好的示范效果、P5推行的困难②促使智利与新西兰在2001年APEC领导人上海峰会中提出新加坡、新西兰、智利(以下简称“P3”)三方合作的想法。
2002年在墨西哥召开的APEC经济领袖高峰会上,新西兰、新加坡与智利宣布启动“太平洋三国更紧密经济伙伴”(Pacific 3-Closer Economic Partnership)谈判,文莱在2004年的第二轮谈判中成为观察员,2005年文莱正式成为谈判方。2005年7月四国签订“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Trans-Pacific Strategic Economic Partnership),该协定于2006年12月正式生效。TPP成员承诺在货物贸易、服务贸易、知识产权以及投资等领域相互给予优惠并加强合作。
TPP的四个成员国(以下简称“P4”)相隔甚远,文莱、新加坡位于东南亚、智利位于南美洲、新西兰位于大洋洲,但这四个国家的共同特点是人口规模相似、经济规模不大、市场开放程度较高,并且四国同处于APEC合作框架下。TPP框架协定成为亚太地区内首个跨太平洋两岸的多边经济贸易一体化协定,是涵盖领域广泛的高水平的自由贸易协定。与APEC的运行机制不同,TPP协定具有约束性;TPP旨在2015年之前消除成员国之间90%的关税,并在2017年前消除全部进口关税。
(二)阶段性成果:TPP协定的内容
TPP协定的内容以新西兰-新加坡双边自由贸易协定为蓝本,共包含20章,分别为最初条款、一般定义、货物贸易、原产地规则、海关程序、贸易救济措施、动植物卫生检疫、贸易技术壁垒、竞争政策、知识产权、政府采购、服务贸易、短期人员流动、透明性、争端解决、战略合作、管理和制度条款、一般条款、特殊例外、最终条款。
货物贸易部分表明TPP的最终目标是实现区内成员国间产品关税削减至零,针对不同国家允许有过渡期,最迟实现零关税的时间为2017年。新西兰与新加坡之间的双边贸易,由于之前实行的“更紧密经济伙伴关系”协定(CEP),已经实现了货物贸易零关税。2006年,TPP实施后,文莱对新西兰的进口关税削减92%;将在2015年1月1日全面削减至零。由于道德、安全和健康因素,例外清单中的产品包括:酒、烟草和枪支。智利对新西兰进口关税削减90%,主要包括农业科技类产品(机械、疫苗化学药品、防腐剂),还有种子、煤炭和一些奶产品;关税将在2017年全面削减至零。服务贸易自由化主要涉及旅游、教育、通信、陆路和水路运输、航空、会计、工程、法律等领域。协定采用的是“否定列表”形式,对不同部门服务贸易开放进行时间安排。针对商务人员的短期流动,成员国皆遵循GATS协议,并且在TPP实行两年后进行再次评估。金融部门开放和投资自由化约定在协定实行两年之内完成谈判。
政府采购方面,协定内容涉及了35个新西兰核心公共服务部门,20个新加
坡服务部门和20个智利公共服务部门;按照协议规定,文莱在两年过渡期后开始执行政府采购协议。政府采购设置了门槛,标准金额是物品和服务为5万特别提款权(SDR)。战略合作方面,协议特别强调了成员国在经济、科学、科技、教育和文化产业的创新、研究、发展与合作。TPP还包含有两个补充协定,即《环境合作协议》和《劳工合作备忘录》。如果成员国不执行这两个协定,就等于自动退出TPP协定。 这两个补充协定是TPP与其他区域一体化协定的重要区别,也成为后来的TPP谈判中较难达成协定的环节。
(三)TPP的第二阶段:新发展和推进
TPP第二阶段的发展始于2008年3月,作为P5发起人的美国加入了TPP投资和金融服务保护谈判。2008年9月,美国国会决定与P4国家启动谈判,并商讨于12月底与另外潜在的TPP成员澳大利亚、秘鲁和越南进行谈判;2008年11月,澳大利亚宣布加入TPP谈判,同时主张TPP协定应涵盖广泛的政治、安全、经济和全球问题,如气候变化等问题。③ 2009年,TPP成员国的扩大取得了新进展。2009年3月TPP在新加坡进行了第一轮协商,TPP四个成员国开始接受越南以“联结成员”身份加入TPP谈判。2009年11月,美国总统奥巴马在东京讲话中宣布美国将与其他成员国一同将TPP建设成为“具有广泛成员国基础、高标准、适应21世纪的贸易协定,使之成为地区一体化协定的模板”,奥巴马同时明确表示“美国希望在涉及亚太地区未来发展规划和探讨时参与其中,并且充分加入适合的地区一体化组织”。④2009年12月14日,美国贸易代表柯克正式通知国会,美国将加入谈判。报告认为参与TPP可以提高美国的出口竞争力,刺激美国出口,为这一地区和美国本土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⑤
2010年3月新西兰、新加坡、智利、文莱、美国、澳大利亚、秘鲁和越南进行了TPP八个成员国(P8)之间的首轮谈判,这标志着TPP从“P4协定”向“P8协定”的转变。谈判内容涉及了原产地规则、农业、技术贸易壁垒、知识产权的问题。随后的6月和10月,9个成员国分别在美国旧金山和文莱进行了第二轮和第三轮谈判,马来西亚也参加了会议。谈判主要的议题包括:工业品、农业和纺织品标准、服务投资、金融服务、知识产权、政府采购、竞争、劳工和环境。此外,会议还对如何促进地区性统一管理、促进中小企业发展等问题进行了讨论。2010年11月,TPP九国领导人峰会中,越南正式成为TPP成员国;日本以观察员身份列席会议。会议中美国、澳大利亚、新加坡、智利等P8成员表示了欢迎马拉西亚正式参加谈判的意愿。⑥目前,加拿大、菲律宾、韩国、台湾也表达了对加入TPP谈判的兴趣。
2011年,美国担任亚太经合组织APEC的东道国,TPP谈判确定了更广泛的目标,其中包括推动绿色经济增长、减少监管壁垒、扩大中小企业的贸易机会,内容上包含了更多的横向问题(Horizontal Issues)⑦,如透明度、中小企业、发展、监管一致性和竞争力等。通过减少贸易壁垒开放全球供应链,向中小企业开放新的贸易机会,较高的劳工保护和环保标准被纳入了考虑议题。2011年6月P9成员国在河内完成了TPP第七轮谈判,主要议题包括:通信、海关合作、环境、商品贸易、服务贸易、投资、政府采购、竞争政策等。P9在扶持中小企业发展、提高成员国经济发展能力、缩小成员国发展差距等方面达成共识。2011年9月芝加哥结束的TPP谈判,在海关通关、动植物检验检疫、技术性贸易壁垒、政府管理等内容上都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美国代表还提出了制药业相关的专利问题白皮书;澳大利亚提供了地区内更高的市场准入许可,承诺关税递减和简单可行的原产地规则标准。在利马举行的谈判中,环境、知识产权和透明度成
为重点讨论议题。
二、TPP发展的决定因素:各国的态度与博弈
当前,TPP谈判进入了实质推动期,未来TPP发展态势和发展方向完全由现阶段谈判的结果决定。TPP谈判由美国高调启动并主导着谈判议题、进程和主要内容;但另一方面,TPP的实施推广,并不是完全由美国单独决定的,而是各方力量博弈的结果。美国、日本、东盟,以及包括俄罗斯和加拿大在内的外围大国,都对TPP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不可忽视的作用。
(一)美国:TPP发展的推动者和未来走势的主导者
美国加入TPP谈判是出于促进自身经济发展、推动美国出口增长的需要。为了实现美国政府提出的“国家出口计划”(NEI),达到2014年美国出口增长一倍,并为美国创造200万个就业岗位,降低失业率等目标,美国对具有市场潜力和处于快速发展进程的亚太国家愈加重视,以便为美国企业的投资和出口创造机会。TPP协议为美国企业和出口商重新进入亚太国家市场搭建了平台,起到了桥梁作用,加入TPP可减少因亚太区域内部贸易协定而造成对美国的贸易转移和对美国出口商的歧视。
美国大力倡导和推动TPP也是对近年来亚洲国家之间快速发展的经济联系做出的反应。2009年12月14日,美国贸易代表柯克递交给美国参众两院和国会的报告中指出:亚太地区已经成为美国制造业、农产品和服务业重要的出口市场。2008年美国对亚太地区的货物贸易出口额达到7470亿美元,其中农产品760亿美元,服务贸易出口额为1870亿美元;中小型企业对亚太出口额为1730亿美元。然而,亚太地区的贸易协定中美国没有参与的协定数量正在增多,其中已经实施的贸易协定有175个,等待实施的有20个,正在谈判中的有50个,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市场份额正在被削弱。⑧美国智库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2010年的报告指出,2000以来亚太地区内部的一体化进程加速。地区内重要的地区/国家(包括中国、东盟、日本、韩国)的一体化进程远远优先于WTO或APEC框架的一体化协定。这些国家正在建立对美国的“亚洲区障碍”(Asian Bloc),将美国排除在重要的地区经济论坛,对美国的出口商品和投资存在歧视。⑨为了融入亚洲区域内贸易协定,避免被亚洲边缘化的危险,美国决定加入TPP谈判。现阶段TPP“P8”框架下,美国经济收益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为美国重返亚洲、参与亚太区域一体化提供了平台,拉动美国出口;第二,加强美国与三个小国(文莱、新西兰、越南)的贸易联系,将美国的“白金”标准(包括劳工标准、环境、知识产权等)嵌入了与新加坡、澳大利亚、秘鲁和智利的双边自贸区协定;第三,协调现有美国与新加坡、澳大利亚、秘鲁和智利之间多个双边FTAs的条款规定,减少了交易成本。
现阶段TPP的P8/P9框架,绝不是美国推行TPP的最终目标。美国推行TPP的目的是建立一个比“ASEAN+3”或“ASEAN+6”“更高标准的协定”、“更符合美国意愿的协定”;通过TPP协定成员国范围的扩大来提升美国在亚洲的经济地位。美国对知识产权保护、标准、透明度和劳工权益以及环境等问题十分重视,并希望借助TPP推行自己的贸易议题,为美国服务业、制造业和农业寻求广阔的亚洲市场,通过构建“TPP模板”,以新成员加入TPP框架的方式减少双边FTA谈判成本,主导地区内的一体化进程。另一方面,现阶段的TPP成员国尚没有包括本地区经济增长速度最快,经济规模足够大的国家/经济体,因此将地区内的大国,如加拿大、墨西哥、日本、韩国等纳入多边框架,是下一阶段TPP发展的必然趋势。
(二)日本:TPP深度推广的重要参与者
目前,日本国内对于是否加入TPP谈判意见仍不统一,这源于不同政治集团和产业部门之间的利益分歧。反对加入TPP的意见主要集中在农业部门。日本因其农业生产规模小,劳动力成本高,长期依靠财政补贴和贸易保护。日本农产品的平均关税为21.0%,其中魔芋为990%、花生为500%、大米为490%、杂豆为460%、黄油为330%、淀粉为290% 、砂糖为270%、小麦为210%、脱脂奶粉为200%。USDA(2008)数据显示,日本每单位农户产出值中有47.81%源自于政府补贴,而欧盟、美国、澳大利亚分别为24.89%、6.85%、5.85%,可见日本农业生产受到政府补贴力度之大。一旦加入TPP,对农业部门进行关税和补贴削减,会直接对其造成冲击。农林水产省研究报告指出,加入TPP废除关税(含进口附加税)将对日本农业造成毁灭性打击,农业生产额8.5万亿日元将减少4.1万亿日元(其中大米2万亿日元)。粮食自给率从目前的40%左右下降到14%,农业相关雇佣则减少340万人,农业所发挥的防洪、涵养水源等多种功能也将减少3.7万亿日元。
2011年,日本大地震后,加入TPP的决策被搁置,延后参与TPP的谈判;2011年9月,日本政府重启了关于加入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谈判。大地震之后,日本社会对政治、经济、社会生活的关心发生了变化,国内经济发展需要和国际政治环境双重因素促成了TPP谈判的重启。
从经济因素上来看,加入TPP旨在提升日本企业的国际竞争力,推进国内农业改革,重振日本经济;加入TPP会在协定成员国范畴之内为日本企业提供优先待遇,扩大日本制造在新兴市场国家和发达国家的出口机会。日本作为制造业人均产出最高的国家,占据出口市场的先机对日本整体的经济拉动作用将会十分显著。地震后,日本面临着经济层面产业转移和海外拓展的需要。灾后重建的要求十分迫切,产业转移和海外拓展的行业具备较强出口竞争优势和增长潜力,汽车、电子、化工、冶金等产业的海外生产和投资会对于日本本土的经济重建起到“反哺”作用,“走出去”成为日本加入TPP的重要动因。加入TPP会提高日本经济的效率和增长持续性,长期看有利于资本和劳动力的有效配置、实现技术水平的升级和提高整体的竞争力。
根据RIETI(2011)测算,日本如果加入TPP,GDP可以增加0.8%(4万亿日元)左右。在价格方面,汇率变化对GDP和失业率的影响更显著。同时,报告也指出,与实体方面的出口和生产相比,加入TPP带来的“打开国门”信号对国际资本吸引的影响会更大。另外,根据日本内阁府测算,加入TPP也会为日本每年带来2万亿~3万亿日元的经济收益;经济产业省测算,如果不加入,到2020年,日本的GDP将可能减少10万亿日元。从实业家企业层面来看,根据日本调查公司帝国数据库2010年12月至2011年1月实施的企业意识调查结果,在1万900余家日本主要公司中,有65%的企业认为日本有必要加入TPP,其中服务业、房地产业、制造业、批发业等7个行业认为“有必要”的超6成。⑩
日本加入TPP,在亚太经济一体化格局中占据有利位置,有助于实现“平成开国”!的目标。加入TPP使得日本在亚太地区制定相关贸易、投资、竞争等经济规则和标准拥有更大的影响力和话语权。日本政府将包括日本-欧盟FTA、日本-中国FTA以及TPP在内的三者视为”日本对外的最重要的经济伙伴协定”,认为加入TPP的谈判有助于增加美日双方的信任,在一定程度上实现对外关系的牵制和平衡,在对欧盟、中国的双边谈判中增加谈判筹码和商讨余地。
TPP谈判进程发展迅速、成果显著,美日双方高层接触中美国的不断示意和
敦促,日本经产省表达了希望能够在2011年11月份宣布加入TPP谈判的意愿。加入TPP协定,占据除美国之外的主导权,潜在经济、政治、战略收益足以抵消日本农业部门所付出的进入成本。日本加入TPP的谈判关键在于,农业部门以何种形式开放,是否会采取过渡条款。从日本国内政策上看,2010年11月开始制定农业改革的基本方针,相关的农业改革已经开始推进,为加入TPP创造条件。
(三)东盟:被TPP战略性分化
在加入TPP协定的态度方面,东盟成员之间出现了分化。与东亚一体化发展的进程不同,东盟作为一个整体,并没有对是否加入TPP做出回应。目前,东盟十国按照加入TPP的进程和态度可以划分为三类:第一类,已经成为TPP成员国/部分成员国的国家,包括新加坡、文莱、越南、马来西亚;第二类,对TPP协定表示兴趣和加入愿望的国家,包括菲律宾、泰国、印度尼西亚;第三类,没有对TPP协定做出任何回应的国家,包括老挝、柬埔寨、缅甸。第一类国家中,越南的加入具有一定典型性。在P8成员国中,越南与其他7个成员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差距甚大;作为一个新兴经济体,越南在2007年才加入WTO,其贸易开放程度和自由化水平与TPP宣称的“面向21世纪,高标准”的自由贸易协定标准相距甚远;越南最初以“观察员”身份参与,并最终成为TPP正式成员国,主要体现了美国的战略意图。在双边FTA战略中,美国选择的伙伴国首要条件是对方为美国的重要盟友,在政治安全领域和经济领域可以实现全方位、更紧密的合作。@TPP成员国的选择方面,美国也坚持了这一原则。
第二类国家,是典型的“跟随者”。新加坡等国绕开东盟(ASEAN)整体,以单独身份与其他国家和地区开展双边FTA合作,损害了东盟内部经济欠发达的国家利益,对东盟内部的团结产生了消极的作用。TPP的构建产生了强烈的示范效应和催化效应,菲律宾准备进行改革调整政策以便加入TPP#, 泰国对外贸易谈判官员也表示了应当尽快加入TPP谈判。非TPP成员担忧不能分享区域协定的成果和收益,被新兴的地区一体化协定边缘化,因此产生了加入的意愿。泰国、印尼、菲律宾能否同越南、马来西亚一样加入TPP谈判,成为正式成员,取决于P9成员国的意愿和TPP协定关于新成员准入的规定。
东盟在亚太地区的格局中,十国被TPP协议战略性分化,在多边合作机制中被弱化,失去了目前在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中的主导地位。在“10+3”和东亚峰会框架下,东盟国家都是以“一个身份”和“一个声音”表达政治经济的诉求,依托集团力量,从而实现与地区内大国的博弈和平衡,在区域经济合作中起到核心作用;一旦十国被分化,各国就不得不 “以小博大”,跟踪观察、灵活机动成为了参与地区一体化合作的策略。这决定了东盟国家在TPP进程中影响力有限,不具备决定TPP走势的决定作用,属于外围跟随者地位。
(四)俄罗斯和加拿大:重要的外围大国
在2010年9月TPP第三轮谈判之前,加拿大就表明了愿意参与的意愿。加拿大贸易部长彼得·凡·洛安(Peter Van Loan)表示如果加拿大加入了TPP,将会对谈判作出正面且积极的贡献。$ 在与P9成员国的双边非正式讨论中,加拿大也进一步表示了愿意参与讨论的态度。但是美国却以“部分成员”认为其在一些领域的开放程度达不到TPP要求的水平,拒绝了加拿大加入TPP的申请。
从经济发展水平、贸易开放程度以及贸易规模上看,TPP吸收加拿大为成员国,可以扩大其在亚太地区的影响范围,符合TPP长远的目标。但美国对加拿大一些敏感部门(如家禽和奶制品)的开放仍持怀疑态度;更为重要的是,现阶
段美国作为单独大国,在TPP框架下拥有主导权,新的大国加入可能会干扰其对谈判进程的掌控和TPP规则的设置。在TPP协定按照美国意愿形成地区一体化的“高标准模板”之后,吸收加拿大的进入是必然的发展趋势。
对于TPP协定,俄罗斯并没有直接表示愿意加入的态度;但作为APEC成员国和亚太区域内的大国,俄罗斯从未放弃过其在亚太地区的利益和合作。俄罗斯也正在积极进行与东盟的能源开发与农产品的合作;2011年东亚峰会的扩容,俄罗斯成为正式成员;2012年,俄罗斯将担任APEC主席国,加强与APEC成员之间的经济联系。一系列的举动表明,俄罗斯对亚太地区合作的参与已经从“名义上的成员”发展到实质参与%。TPP协议的构建影响了俄罗斯在亚太地区格局的地位。尽管俄罗斯的贸易开放程度和一体化水平不如本地区其他主要国家,但随着近年来的重新崛起和复兴,俄罗斯在亚太地区政治、环境、能源、安全等方面发挥着不容忽视的作用。
三、TPP构建的潜在影响及我国的应对
目前,我国尚未参与到TPP的谈判过程中,属于“外围”国家;但另一方面,TPP主要涉及亚太国家,TPP很有可能改变亚太区域合作的格局和趋势,从而对我国在区域合作领域方面产生消极的影响。因此,加强对TPP的研究和认识,提出有利于我国应对的策略是本部分研究的主要内容。
(一)对亚太区域合作格局和趋势的影响
过成员国扩大吸引更多APEC经济体进入,最终实现FTAAP的合作机制。 TPP协定对现有东亚一体化模式带来了冲击,美国因素使得东亚一体化格局的不确定性大大增加。东亚一体化进程已经取得了一定的阶段性成果:东盟内部一体化进程加快,东盟-韩国自贸区谈判已经完成,东盟与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都签订了自贸区协定,基本上形成了“10+1”、“10+3”、“10+6”的区域合作模式。美国主导下的TPP框架对以东盟为核心的现有一体化模式带来了威胁。东盟一方面希望能够借助美国来平衡亚洲力量;但另一方面,在多边区域合作框架下,东盟的主导作用被弱化,丧失了一体化进程中的枢纽作用。
(二)对我国的影响及我国的应对
TPP的规则使得最初成员国具有“先发优势”,只有全部成员国完全同意和通过的情况下,才允许新成员的加入。成为TPP的成员国,则对新成员国的进入具有决策权。这就在一定程度上赋予了TPP成员在本地区左右经济与战略格局发展的影响力和主导权。
从多边框架角度来看,TPP协定实行后,根据协议中的劳工标准和环境保护标准等“高标准自贸区协定标准”,我国将面临“TPP绊脚石(TPP Blocs)”的威胁,使得我国在亚太区域内的贸易、经济一体化进程中陷入被动的局面。如果TPP成为亚太自贸区的过渡和发展途径,中国有可能面临被区域一体化进程排除在外的危险。从双边角度来看,今后在中美两国的双边经济贸易往来中,美国多了一项谈判筹码,而中国则多了一项障碍。即使想通过加入TPP协议改变现状,接受美国已经制定的标准和准则,货物贸易零关税、服务贸易否定列表、保护主义的劳工条款、知识产权等主要条款,都对中国极其不利,进入成本极高。因此,对正在制定和谈判中的TPP协定,中国需要保持高度的关注和紧密的追踪,不能置身事外。
另一方面,对TPP问题也不必过分担忧。首先,TPP自身发展前途未明,能否实现最初构想,还要看美国和其他成员之间的推动力量与协商。其次,与本地区主要的大国存在战略合作的机会,“10+1”、中日韩的区域合作进程的深化具
有可行性。经济上的合作互利是我国“10+1”、“10+3”的基础,促进区域内一体化的深入是我国突破TPP的途径之一。最后,充分利用双边合作机制和自贸区框架,营造与周边国家的稳定和谐关系和环境,减少对美国市场的依赖,减少TPP带来的负面影响。
四、前景展望
由于2008年美国的高调介入和参与,TPP协定的发展目标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其所代表的多边合作框架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一年四次TPP谈判以及APEC会议的协商促成了谈判进程的加快。但TPP谈判的推进也面临着关键性问题:成员国之间经济发展水平和贸易开放程度差距甚大,如何将成员国之间较强的差异性统一在TPP标准下,并且实现预期的“高标准”;双边自贸区谈判中难以推进和达成一致的条款,TPP框架下如何过渡实现,是亟需解决的谈判中技术性难题。
目前,TPP谈判的前景充满不确定性,亚太区域内大国之间博弈影响其发展的方向和走势。作为拥有主导地位的美国,究竟会投入多少外交/政治资源,促成TPP协定的达成;美国的推动能够为加入TPP的亚太国家带来多少收益,目前还不明朗。外围地区性大国,如日本、加拿大对待TPP的态度是否会发生变化,在敏感部门的开放与战略意图和经济收益之间会如何权衡;小国的追随和加入是否会对大国产生“羊群效应”,从而达到以小国加入“量”的改变促成大国加入“质”的改变,这些也是需要进一步关注的问题。
注释:
①New Zealand Minister of Trade, Hon Tim Groser, “Regional Economic Integration Initiatives in the Asia Pacific”, address to the Institute of Asia-Pacific Studies, China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②Ambassador of Chile, Juan Salazar,“A Chile-New Zealand CEP?: The Concept of Cooperation and The Politics of Trade Liberalization”, Diplomatic Conclusions to Victoria University of Wellington, 2005 March.
③“Energizing a Renewed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Presentation by USTR, Ambassador at Pan-Pacific Forum on Nov. 6, 2008.
④Remarks of President Obama at Suntory Hall, Tokyo, Japan, November 14,2009.
⑤Ambassador Kirk, “Letters to Speaker of the House Nancy Pelosi and Senate President Pro Tempore Robert Byrd”, Dec. 14, 2009, Washington D.C. 20508.
⑥谈判主要内容,笔者根据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官网文件整理而得,www.ustr.gov。
⑦FTA自贸区横向问题包括:政府采购、竞争政策、技术标准、投资条件、卫生和检疫标准、知识产权保护。
⑧Ambassador Kirk, “Letters to Speaker of the House Nancy Pelosi and Senate President Pro Tempore Robert Byrd”, Dec. 14, 2009, Washington D.C. 20508.
⑨Fred Bergsten, Jeffrey J. Schott, 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Submission to the USTR.
⑩“日本权威调查显示:65%企业认为有必要加入TPP”,驻日使馆经赞处,2011年1月20日。
!“平成开国”是由日本首相菅直人在2011年1月24日新年讲话中首次提出的治国理念,指出“日本需要进行继明治维新和二战后的第三次开国”,主张只有
打开国门,与各国建立高水平的经济合作关系,搭上世界经济发展的列车,日本才有前途可言。早日加入TPP协定,成为菅直人政府推行“平成开国”的重要举措。
@美国已经签署的双边FTAs伙伴国包括:澳大利亚、巴林、加拿大、智利、哥斯达黎加、多明尼加、萨尔瓦多、危地马拉、洪都拉斯、约旦、墨西哥、摩洛哥、尼加拉瓜、阿曼、秘鲁、新加坡,与哥伦比亚、韩国、巴拿马三国已签订协议,等待国会的批准。
#“美国商会认为菲律宾急切需要加入TPP”,驻菲律宾经商处,2011年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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