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海县河卡镇藏族社会民居文化变迁调查研究

羊进拉毛兴海县河卡镇藏族社会民居文化变迁调查研究

民族文化研究

兴海县河卡镇藏族社会民居文化变迁调查研究

羊进拉毛

（青海民族大学，青海

西宁

810007）

摘要：兴海地区民居文化变迁，是兴海社会经济发展的主要标志，也是当地群众科学文化素质提高、生产生活方式改变、适应能力增强和生活条件改善的集中体现，同时展现了各民族文化由差异到适应再到融合的基本过程，最终形成各民族文化相互吸收、相互促进、共同发展的新的民居文化格局。

关键词：兴海；民居；文化变迁

海南藏族自治州兴海县河卡镇位于青海省南部，现今有8万余人，其中藏族人口有6万多（数据来源：全国人口信息库及户籍信息库）。在与当地其他民族长期交流发展的过程中，为了适应迅速发展的社会环境，河卡镇藏族在保持传统民居文化特质的同时，不断加强文化与经济社会交流与发展，从而实现了全面和谐共荣。长期的交流发展，使当地藏族在适应、整合本民族传统民居文化的同时，科学技术与社会经济的发展对河卡镇藏族生活及传统民居文化产生了很大影响。笔者于2014年12月、2015年6月进行田野调查，以参与观察法及问卷调查法为主，辅以民间资料收集等方法。田野调研期间得到多杰才让、华毛等多位当地藏族老人的热情帮助，为笔者的调研提供了许多有利条件。

124一、兴海县河卡镇藏族社会概况

河卡镇辖羊曲、上游、幸福、灯塔、白龙、都台、红旗、宁曲、五一、却什旦10个牧委会，其中灯塔、红旗、五一、幸福、羊曲等为农牧结合。主要有藏、汉、回、蒙古等民族。兴海县有南北两大滩，河卡镇处在北部，平均海拔在3600米左右。满长山插入云端，主峰海拔4793米。气温变化大，夏季最高气温27℃，冬季最低气温为-31℃，冬春季节风多且大，有时可达10级以上，夏秋季节多雨，年均降水量359.7毫米。全镇经济以牧为主，农牧结合。

据《兴海县志》记载，兴海具有振兴青海之意。先秦时，兴海为西羌之地，西汉汉平帝元始四年，在青海湖地区设置西海郡，兴海为其辖地，始纳入汉王朝版图。西汉更始帝更始元年，王莽政权奔溃，羌族烧当宣孙滇良复占青海湖地区，西海郡随之废弃，兴海复为羌地。隋亡，吐谷浑“复其故地”。唐咸亨元年（公元670年），唐兵败于大非川（今兴海大河坝、河卡一带），兴海地区又隶属吐蕃王朝。宋朝时期，兴海为唃嘶啰地方政权属地。

TIBETANPLATEAUFORUM二、河卡藏族社会民居文化变迁

文化变迁是人类研究的主要课题，“文化变迁就是指或由于民族内部社会的发展，由于不同民族之间的接触，因而引起一个民族的文化改变。”[1]文化变迁有外因和内因。本文希望通过调查与分析河卡地区藏族民居文化的发展与变迁，从兴海县藏族社区内部和外部去观察文化涵化的过程以及它带来的影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甘青藏区新型城镇化社会治理与区域稳定研究”（16BSH022）阶段性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羊进拉毛（1991—），女，藏族，青海兴海人，青海民族大学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化人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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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通过多角度与多层面的民居文化变迁来理解文化涵化的特点及其过程。河卡藏族社会居室主要类型如下：

（一）帐篷

藏族祖辈们把牦牛作为本民族重要的生产生活资料。牦牛在藏语里称为“闹尔”，意为宝，是藏族牧区的主要家畜之一。对于生活在青藏高原的藏族牧民来说，牦牛既是牧民生产生活来源，也是最忠实的伙伴。藏族祖辈们主要以逐水草而居的游牧为主，也就是说大部分藏族牧民无固定的定居点。他们主要以黑帐篷为民居，它耐磨、防风，便于支拆驮运，适宜于游牧生活。帐篷虽小，用处却很多，既是冬春产羔季节牧民护理病弱羔犊的“医院”，也是夏秋季节生产各种奶制品的“车间”。藏族牧民自制的手工产品很多，在牧区的经济发展相对滞后时，藏族牧民家庭所需要的日用产品都是出自家或村落的手工技术人员之手。制作生活用品的原材料大多出自家畜牦牛，也有部分产品用土木或者石器作为材料制作的。黑帐篷是藏族祖辈们的手工产品之一，自从在藏族牧民生活中出现黑帐篷以来，它就成为了主要的民居方式，延续至今。

对于生活在青藏高原地带的牧民来说，用牛羊毛等作为主要原材料来建造的黑帐篷民居是一种古老而独特的居宿形式，黑帐篷民居在藏族建筑发展史上有着重要的影响，随着社会生产力与生产技术的不断发展与改善，人们对空间观念认识不断提高，甚至在宗教信仰的影响下，黑帐篷有了丰富多彩的建筑风格和民居文化特色，在该地区的传统建筑文化中有着重要的位置。但是在现代文化与传统文化的碰撞中，一些古老的民居建筑逐渐向边缘化发展，河卡地区的民居文化变迁也不例外。

近半个世纪以来河卡地区的藏族牧民把黑帐篷作为主要的居住形式，黑帐篷帐房正脊留有用来采光和通风的长方形缝隙，若遇雨雪，可将天窗遮盖起来。其保暖性好，经得起风雨侵袭。帐篷正有火灶，在藏语中叫“塔垮”，两边是活动空间。从门往里看，“塔垮”的左侧是女性的活动空间，左上方放置生活用品。右侧为贵客和家中男性的活动空间，右上方供奉佛像和法师器具。有的主人家，帐房外竖立经幡神通，祈求神的保佑。有的还在帐篷门帘上绣吉祥图案。吉祥图案主要以十相自在为主，以祈求保佑家人避免闪电烈火之灾。

除了牛毛制作的黑帐篷以外，还有一种用布料制作的便捷白帐篷，供自家已成年女子或贵客居住。制作白帐篷的主要原材料为白色布料，镶边一般用绿色或蓝色。这顶白帐篷主要适用于夏季，藏族牧民女性到了十八岁后，会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白帐篷，一般男性见了谁家有白帐篷，就可以知道这家有待嫁的姑娘。它比牛毛帐篷便捷，牧民远行或搬家时更愿意携带它。这种帐篷在兴海地区过去只有家庭经济条件比较富裕的人家的才有，而现在它已经代替了黑帐篷，几乎家家都拥有白布帐篷。还有一种六角形的白布帐篷，这种帐篷制作精美，多用于寺院或举行宗教仪式的场所。

夏季晚上有时候会下暴雨或有大雾的笼罩，导致牲畜心里恐惧而离开牛圈、羊圈到处走，随时都会有被狼袭击的可能。所以有时候牧民晚上不能睡，一直要在羊圈外巡查。但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牲畜也有了由土或铁丝建立的羊圈等等。因此民居的变迁，也带来了相关习俗的变迁，比如羊圈和牛圈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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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TIBETANPLATEAUFORUM牛毛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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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窑洞

随着时代发展,河卡地区也出现了“窑洞”，“在河卡地区初建窑洞时因军事需要而建，但后来成了藏族民居的一个重要形式。虽然窑洞的室数多寡不一，但是牧民们主要营建双室；窑洞的形状有正方形、长方形、圆形、椭圆形等等，而在河卡地区大多以椭圆型为主，窑洞主要用作民居和仓库”①。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牧民住所逐渐趋于固定化，地方性特点也渐渐消失。

已损的窑洞内部已损的窑洞房顶倾斜面

（三）土木房

在修建房屋时，首先要选择地基，地基的基本要求是地势稳固，不是滑坡地带，同时四周要有土地可耕种或水草丰富，必须要有水源可供人畜饮水之需。若欲建一幢房屋，选择地基时，并非只选一处，而是同时挑选几处，至于哪一处最适宜，需打卦确定。土木房的排水系统原始简单，房顶上铺泥时向房屋边缘

126处倾斜，边缘有水槽接出檐外，这样便于雨水流进水槽排出，房檐一圈和放脚处均用石板交错为沟渠，直

接将雨水顺沟渠而排出房外，没有专门设置排水沟。在民居的修建过程中，并非是单一的建造或施工，而是在融入物质文化的同时，也融入了精神文化的内涵。修房前，先请活佛念经占卜选开工吉日，开工之日也会在自家念经煨桑。做这些法事活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在修建房屋的过程中避免工伤事故，因为在修建房屋的时候非常忌讳出现一些工伤事故或没有顺利完工。这一地区的人们把建房看得很重，尤其是婚房，视为家业的头等大事，谁家修建房屋，远亲近邻都会主动前来帮忙。新房竣工之日，主家要请活佛念经，并举行“康敦”，即庆祝新房落成仪式，亲友、村邻的每家每户都会派人前来参加。这已成为一种传统习惯。

近半个世纪以来藏民族的民居主要以用牛毛编制的黑帐篷为主，但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在河卡地区也开始出现了土房，在藏语中叫“萨康”。土房是使用民间传承的传统的设计和建造方法建成的。土木房具有永久性和临时性等两种，但不论是哪种类型的土木房，都要求具有质量的稳定性和艺术造型的独特。保证土木房的稳固和持久是在施工过程非常重要的。在兴海地区定居式的民居形式出现后，也逐渐的出现了用土来建造牛羊圈的习俗。可见藏族传统的民居文化应是他们对生存环境适应的产物，并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为其成员所习得、共享和传承。

（四）砖瓦房

随着经济与科技文化的发展，河卡地区也逐渐有了砖瓦房，房屋因用瓦盖顶而得名。放瓦的方法，一般只用弧形瓦凹部向上，凸部向下，层层相压，在两瓦交界处，再以泥封实。藏族牧民在建房时，所有亲戚、邻里都会互帮互助，上梁时，请活佛或僧人念经祈祷，并用上好的丝绸和哈达缠在梁中，意为家畜兴旺，五谷丰登。建房完工后，亲朋好友再次“讨喜”隆重庆贺。这种瓦房只有经济条件好的家庭才有，条件差的还是用土房作为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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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来投入大量的资金用于保障性住房建设，投入的资金逐年增加，导致在河卡地区无论经济条件好与坏都可住建设的砖瓦房。修建房屋，最重要的是石工，在民主改革之前，河卡地区的寺院建筑大多为木泥石结构，而不用砖瓦，故修建的主要工作就是开石板和砌墙，其次是安门窗。建造房屋多请有经验的石工，以保证房屋砌墙端正，牙缝压得好，碉泥干湿合适，石与石交错之间粘贴牢固。无论，反映在民居上的，只有大小不同，装修程度有别。富裕人家房屋大些，门窗彩画比较丰富，家具和经堂装饰精美，而外观造型和内部格局则完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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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钢房

近几年来在河卡地区有了彩钢房后，土木房和砖瓦房也逐渐在牧民生活里退出。每年到了夏季和秋季，所有家庭都要搬牧场，而以前黑帐篷是藏族的主要民居，但现在到了夏季黑帐篷也不会出现在民众的生活里。彩钢房替代了黑帐篷，也替代了土房。更重要的是随着民众生活条件的改善，在河卡白龙村也逐渐有了楼房，楼层虽不高，但它能反应出牧区民居文化的大变迁。随着时间的推移，兴海地区人们的居住条件有了很大改善，屋内陈设也有很大改变，许多家庭有了桌柜、衣箱、电视机、电脑、录音机等等。发展不是断裂，而是连续，传统给现代化准备了基地，从这个角度来看，可以说藏族传统民居文化是现代民居文化的助力，是财富。

三、文化变迁中的藏族民居文化走向

（一）传承与创新

传承是相对的，它的主要目的是继承和发扬藏族传统民居文化，创新的目的则是使藏族民居文化发展进步。在社会文化变迁中，只有保留本民族的特性，才能在与其他民族交融发展中找到属于自己一片栖息地。

传承传统文化，首先，有利于保障传统建筑形式的继承与发扬；其次，有利于发扬藏族民居文化的独特性和本土性，不被本民族内部发展与其他民族所涵化；再次，具有经济上的独特意义，可以通过藏民族旅游文化资源、藏族传统建筑风格等产业来提高经济收入。处于国家的科学技术与知识产业等创新时127代，藏族传统民居文化也逐渐走向创新之路。创新意识已经成为藏族人观念转型的主要特征，进取精神、风险意识、首创开拓观念日益增强已是不争的事实。在河卡藏族社会，以逐水草而居为主的游牧文明所滋生出来的牧业文化有着独有的特性和气质。随着我国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藏民族传统游牧文化受到了严重的冲击。现代化的推进过程中必然引发藏族民族社会文化的变迁，特别是我国改革开放以来，河卡地区各民族之间交流空前提高，藏民族的传统文化也因此受到很大的冲击。

总的说来，现今藏族民居文化在传统建筑模式的基础上进行构建和创造，有利于传承和发扬我国民居文化的多样性。传统文化在社会变迁过程中离不开现代性，在社会发展进程中如果传统文化与现代性背道而驰，就是自取灭亡，失去存在意义与立足之地。但完全抛弃传统性而走向现代化，就会失去我国民居文化的多样性与本土性。在现代化与城镇化进程中，藏族民居文化既要传承和发扬本民族建筑风格的独特性与本土性，又要维护好藏族民居文化在我国建筑文化中的重要地位。若需要达到这种目的，只注重“传承”“发展”“引进”很难达到这个目标，需要积极主动地宣传和展示具有独特性和本土性的藏族民居文化。

改革开放以后，河卡镇藏族社区的现代化进程加快，人民物质和文化水平不断提高、生产力的发展、生产方式的改变，促使藏族民居文化由传统逐步向现代化过渡。民居文化的变迁改变了传统藏族社会居住结构与建筑模式，同时随着生态移民工程的实施，生活模式从过去的血缘关系和地缘关系逐渐转向业缘关系，使得传统的人情关系和礼俗文化也受到了极大挑战。

（二）生态移民与文化变迁

近半个世纪以来我国自然环境与生态系统的日益恶化，使得生态移民成为我国保护生态系统和改善自然环境的重要举措之一。伴随着移民的社会环境与生活方式的变迁，其思想和观念也发生了相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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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在兴海县河卡镇藏族社区生态移民导致的社会文化变迁尤为明显和突出。生态移民对藏族传统民居文化的传承和发扬产生了一定的消极影响。在生态移民时，由于地理生态与人文环境的改变使得移民群众的生计方式和宗教生活以及传统习俗等各方面都发生了相应变化。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的改变迫使移民相应调适与整合自己的生产方式与生活习惯。居住环境的变迁引起了包括民居文化变迁、传统生活模式、伦理观念等在内许多重要因素的变化，从而会引起文化的变化。

随着时光的流转，藏民族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以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模式在现代化与城镇化进程中逐渐走向灭亡，藏族游牧文化逐渐走向城镇化。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藏民族社会生活条件，但在社会变迁进程中，藏民族传统建筑的本土性和多样性也逐渐被忽视甚至消亡。

四、结语

兴海县河卡地区藏族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环境与人文环境，使得当地藏族在社会变迁与发展进程中，与其他同胞民族群众和谐相处，借鉴彼此的优秀文化与生活习俗，汉、藏、回、蒙古族等几个民族之间的文化共享性与互通性特征格外突显。笔者认为影响河卡镇藏族民居文化变迁的主要因素是社会经济的发展、国家相关的制定和藏族传统观念变化等。

改革开放以来，牧民已不再留恋过去，满足于现状，而是以一种全新的价值观念开创未来，人们的生活方式由传统型向现代型转变。乡镇企业的迅速崛起使河卡藏族社区的经济结构、社会分工、牧民的生活方法、思维观念都发生了深刻变化。毋庸置疑，乡镇企业的发展及由此而来的工业化和现代化，确实带来了包括牧民精神世界在内的整个牧区面貌的巨大变革。注释：

訛访谈时间：2015年1月20日；访谈地点：海南州兴海县河卡镇；访谈对象:多杰才让，男，84岁，牧民；记录人：羊进拉譹

毛；访谈语言：藏语。

128参考文献：

[1]黄淑娉、龚佩华.文化类学理论方法研究[M].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209、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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