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Ｏ卷第１１期 ２００９年１１月 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Ｃｈｉｆｅ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Ｓｏｃ．Ｓｃｉ） Ｖ０１．３Ｏ Ｎｏ．１１ ＮＯＶ．２ＯＯ９ 草原文化再认识 于建设 （赤峰学院，内蒙古摘赤峰０２４０００） 要：草原文化是指生活在草原地区的人们以游牧、狩猎的生产方式为主而产生的一系列的游牧文 化。中原文化是指生活在中原地区的人们，以农业耕作为主要经济活动方式而形成的一系列的农耕文化。 作为高位文化的中原文化无疑在历史的发展中经常居于矛盾的主要方面，但处于低位的草原文化，在中华 文明形成中的作用也是不容低估的，它为中华文明的发展提供动力，不断刷新文化面貌，不断为中华文明 开辟道路．不断实现经济与文化的均衡，亦不断扩大中华国家的疆域。 关键词：草原文化；中原文化；中华文明 中图分类号：Ｋ２０３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３—２５９６（２００９）１１－０００１－０３ 自从远古时代起，我们华夏大地上多元一体的 文明环境，就是一个由海洋、高原、大漠等地理屏障 与外界阻隔开来的“文明的盆地”。这是一个东临太 狩猎的生产方式为主而产生的一系列的游牧文化。 中原文化是指生活在中原地区的人们，以农业耕作 为主要经济活动方式而形成的一系列的农耕文化。 游牧的生产方式并不是人们的故意行为，而是 自然环境决定的结果。广袤的草原和森林不可能使 人们固定在某一狭小的地区放牧。大漠苦寒、畜逐 水草、四时迁徙，车马为家、皮毛当衣、肉奶为食，是 必然的生产和生活的选择。游牧文化的特点在于它 的分散性、流动性和随机性。历史上的游牧民族有 平洋、南接青藏高原、西接大漠盆地、北抵蒙古高原 的封闭型的地理条件。在这块基本与外界隔离的文 明盆地里，我们的祖先创造了具有鲜明个性的文 化。这种文化具有原创性，它不是摹仿别人，也不是 从别处移植嫁接而来，而是由中华各族独创的历史 文化。在属于我们中华民族的地理单元中，我们的 文化发展虽然也汇集过外来的文化因素，但它始终 有一个世代传承、生生不息的文化主脉，从来没有 被一波又一波的各种文化大浪所毁灭或者覆盖，和 埃及印度古代巴比伦罗马的情况相反。而在历史上 的每一次文化冲击面前，则更加加强了它的容量， 丰富了它的内涵，拓展了它的眼界和胸襟，从而进 步走向了成熟和自信。就这一点而言，在当今的 世界上和各个国家、各个民族中是独一无二的。 中华文明之所以根深叶茂、历久弥新，并不是 偶然的。从历史上来看它有“超百万年的文明根系， 上万年的文明起步，五千年的古国，二千年的中华 同一实体”。（苏秉琦先生语）从这个文化的内部来 看，在上万年的文明起步中，这个文化并不是死水 一着相对的开放性和进取性，其生产和生活经验多是 口传身授。一般说来游牧民族的文字发明的较晚， 城市的形成也是较晚的。 中原文化是建立在农业耕作基础之上的。气候 温润、四时鲜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种、夏收、 秋收、冬藏，自给自足生活稳定。农耕文化的特点在 于它的集中性、稳定性和积累性。同时，也伴生着封 闭性和保守性。一般说来农耕文化的文字出现较 早，城市的形成也是较早的。 进入新石器时代，赤峰的农业文明发端较早。 先后出现了小河西、兴隆洼、赵宝沟、红山、富河和 小河沿文化。到了新石器晚期，西辽河上游的游牧 和农耕的族群，均已先后进入了文明的门坎。马的 一潭，也不是铁板一块。它是由中华文明所在的地 理单元中两种不同的文化互相撞击、交流、对抗、溶 渗、承转流变的结果。从新石器时代到漫长的中世 纪，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的矛盾互动是推动中华文 明自我发展和自我完善的基本动力。 一驯化和使用、马具的出现，特别是马街、马标、马鞍、 马蹬的发明，正式进入了游牧文明的时代。距今 ３７００年左右，随着全球气温的变化，北方的草原由 温暖趋于干冷，相当大的区域内不再适合原始农耕 的发展，从而导致了我国农耕区域界限的全线南 移，草原地带的原始农耕文化渐次趋于衰落。最为 典型的证据是赤峰地区的夏家店上层文化对夏家 一、草原文化的诞生及其意义 草原文化是指生活在草原地区的人们以游牧、 １一 店下层文化的全面覆盖。夏家店下层文化是一种高 度成熟的农耕文化，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城邑、精 美的彩绘陶器、秩序严整的墓葬布局和气势雄伟的 地域性山城。最近发掘的距今４０００年的山城，更是 令人叹为观止，先民们挖山筑城，城是一座山，山也 是一座城。高大的石墙，密集的环型房址，连绵不断 的山城，竟然超出了今天的村庄密度。但这些高度 发育的文明并没有挡住夏家店上层族群的进入，由 此创造出了一系列独具特色的游牧文化。游牧人群 正式在这里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二、草原文化的发展过程 考古学和历史学均已证明在近万年的文明长 河中，草原文化和中原文化的关系可以分为三个重 要阶段。 一是对峙时期。传说中的黄帝战嗤尤，是和红 山文化挂号的事件。中国最早的文字——商代的甲 骨文献就有了与北方游牧族群冲突的诸多记载。战 国时代发生了东胡越燕伐齐的事件和秦开却胡千 里的战事。中国北方燕、赵、秦等国的第一道防御性 高墙——战国长城已经修筑完成。进人了秦汉时 代，匈奴先后破东胡、走月支、并楼烦、北服浑庚、屈 射、丁零各族，形成了中原王朝与草原政权并立对 峙的格局。秦汉的帝王们不得不举全国之力一边修 筑万里长城，一边和亲赐宝，换取相对的和平和安 宁。汉武帝时代南匈奴内附，北匈奴被击溃，走上了 万里西迁的路，进入了多瑙河流域，到了阿拉丁时 代正式建立了匈牙利。第一个南下的北方民族就是 拓跋鲜卑了。他们是东胡的一支，公元４世纪下半 叶，他们从呼伦贝尔大鲜卑山的嘎仙洞出发，一路 西行，经过了朝阳和赤峰，分别在和林格尔、大同、 和洛阳建立都城，进入了黄河中游，统一了南北朝 时期、割据的局面，创建了雄居北方的北魏王 朝，成为第一个人主中原的少数民族政权，在中华 民族的发展史上有着里程碑的意义。拓跋鲜卑衰落 之后，６世纪中叶在草原上又崛起了突厥汗国，突 厥强盛时东至辽水，西达里海，南到阿姆河，北到贝 加尔湖。在唐代突厥被削弱后，西走里海，后来建立 了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到了８世纪，取代突厥的就 是回鹘了。这个崛起于西北的草原力量，其疆域曾 经东起黑龙江，西至阿尔泰山，南至长城，北控大 漠。 二是南下时期。到了公元１０至ｌ５世纪是全球 性的草原游牧民族的凯歌行进的时代。先是在残唐 五代之际崛起于辽水松漠的契丹族，将游牧政权的 疆域进一步向南推移，越过燕山，掌控燕云，饮马黄 河，建立了地跨五京、幅员万里的草原帝国，与五代 和北宋并立了二百多年。契丹，以其低位的文化姿 一 一． 态，兼收并蓄、吸纳先进，迅速完成了封建化进程， 形成草原帝国与中原帝国对峙、交融的局面，出现 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二个南北朝时期。契丹世居“大 漠之问，多寒多风，畜牧畋鱼为食，皮毛以衣，转徙 随时，车马为家”，“马逐水草，人仰冻酪”。公元９０７ 年，契丹建立了政权，成为中国北方一个强大政治 和军事集团。９１６年，契丹族首领耶律阿保机创建 契丹国。９４７年，太宗耶律德光改国号为辽，辽成为 中国北方统一的政权。耶律阿保机为了消除其进军 中原的后顾之忧，于公元９２５年１２月下诏征渤海， 随即亲率大军进攻渤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仅用了二十多天，就将历经２２９年、传世ｌ５王的渤 海国灭亡了。 五代初，契丹势力进入华北。后唐河东节度使 石敬瑭反叛后唐，向契丹耶律德光求援，许诺事成 后割地称臣。契丹兵南下灭后唐，立石敬瑭为帝，史 称后晋。９３８年，后晋高祖石敬瑭把幽、云等十六州 割让给契丹。耶律德光得幽州后，升幽州为南京，又 称燕京，作为陪都。契丹王国强盛，其疆域东自大 海，西至流沙，南越长城，北绝大漠。 契丹是一个进取开放的民族，通过与中原及西 方的密切交往，创造了具有特色的文化。契丹人采 取因俗而治的，“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 人”，又仿汉制实行科举，制订成文法典。建立全体 男丁皆入兵籍的兵制，又依本身游牧民族习俗而首 创五京制。共建有５个都城，即上京、中京、东京、南 京和西京。其中首都辽上京和陪都辽中京两座规模 巨大、气势宏伟的草原城市，均建在赤峰市境内，是 著名的草原城市。辽建国后设行帐四时捺钵，春夏 秋冬有固定地点，使契丹贵族在接受中原文明的同 时，仍能不废鞍马射猎，保持勇健的武风。契丹不像 是前世的北魏和后世的女真，由于汉化而趋于文 弱，四时捺钵是有作用的。 遥想当年，中亚、西亚商旅，择水草而定路线， 在单调的驼铃声中，穿越茫茫草原，带来阿拉伯的 银器，带来琥珀、玛瑙和玻璃等稀世珍品，同时把 “柯大矣”（契丹）的名字传遍中亚、西亚和东欧平 原。在今天的斯拉夫和阿尔泰语系中仍把中国读成 契丹，也把契丹当成了中国。 继契丹人之后的就是女真人了，他们发动于白 山黑水、扫荡契丹、跨越长城、势如破竹，击溃北宋， 史称“靖康之变”。金朝与南宋朝廷划江而治。继起 的蒙古帝国更是后起而先声夺人，仅仅用了５年的 时间就建立了横跨欧亚的草原帝国。元朝的建立是 继鲜卑、契丹、党项、女真之后最强大的冲击，它完 成了继唐代之后的又一次中华大一统，结束了五代 十国后四百年的战乱和割据的局面，在云南和中国 周边地区正式设立了行省，建立了多民族统一的国 家，加强了各民族间多方面的联系，并且基本奠定 了中华国家的版图，中华民族不仅有了空前的地理 概念，也有了丰富的文化上和心理上的含意。 三是均衡时期。二百年后的满族人，再次发动 于白山黑水之间。满蒙联合入关后，借鉴了草原民 族历次南下的成败得失，在长城内外取得了卓有成 效的文治武功。 华夏各族的概念得到了人们的广泛的认同。中 华民族已经成为完整的利益共同体，草原和中原的 大精深的中原文化。这就是中华文明得以生生不 息、历久弥新的力量源泉。没有草原的中原文化和 没有中原的草原文化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结局。正 是这种文化生态的多样性，才使得中华文明在文化 优胜劣汰的竞争中保持了枝繁叶茂。 二是不断刷新了文化面貌。历史上每一次文化 的撞击与溶合都在不断刷新了各自的文化面貌。赵 武灵王胡服骑射，曾经改变了中原古老、笨重的车 战的样式，从此使战争的样式和交通方式发生了根 本的改变。汉灵帝时“胡服、胡帐、胡床、胡座、胡笛、 经济、政治和文化开始走上了良性均衡的道路。特 别是到了１９世纪中叶，西方列强的入侵，中华南北 方的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开始面临着全新的挑战 和共同的敌人。中华民族已经成为了有着共同生活 地域、多元一体文化、广泛的国家认同的利益共同 体。 近五千年来，中原的农耕文化与草原的游牧文 化的撞击与融和始终没有停歇过。他们彼此冲突， 彼此兼容，彼此消涨，彼此更新，对立统一的矛盾互 动才形成了中华生生不息、流转承变的文明史。中 华民族的凝聚力量只能从文化遗传基因的图谱中 得到解读。农耕文化的高位与草原文化的强势是解 读中华民族历史和中华文化现象的两大基本线索。 作为高位文化的中原文化无疑在历史的发展 中经常居于矛盾的主要方面。但在历史的评价中无 不会常常带有文化的偏颇性。这是在考古学和历史 学中时而出现的中原中心论、王朝中心论和汉族中 心论。无论草原民族有过多少风刀霜剑、茹毛饮血、 鲜为人知的艰难时世；无论中原民族有过多少国破 家亡、山河破碎的生死歌哭，回望五千年的文明史， 就是一部铁血交溶、南北方对立统一、矛盾互动的 历史。草原民族以其强悍机动的特点一次又一次地 为中华历史注入了新鲜血液，一次又一次地进行了 文化刷新。 三、草原文明的历史作用 处于低位的草原文化，在中华文明形成中的作 用是巨大的。 一是为中华文明的发展提供着动力。中华文明 的发展形成的过程自始至终都存在着对立统一的 互动，而在复杂、漫长的历史过程中，起着主导的、 决定性作用的矛盾，就是农耕与游牧两种生产方式 的互动矛盾。这对矛盾伴随着中国历史的全过程。 只不过它时而显得突出，时而显得隐蔽。矛盾的主 要方面是不断转换的，每当中原文化发展到了极限 出现萎靡颓废气象的时候，总为草原文化所更新， 在游牧文化南下中原的过程中大多改写并溶人博 胡舞，京师贵戚皆竞为之。”唐代的文学艺术大多汲 取了北方的营养，胡琴、胡茄、胡腾、胡旋舞盛行朝 野，成为唐代宫廷中的主流艺术。北方的草原民族 大多借用汉字和西域的文字，创制了自己的文字， 结束了口传身授的历史。 三是不断为中华文明开辟着道路。无论是鲜卑 人的拓跋琏，无论是契丹族的耶律阿保机，无论是 女真人的完颜阿骨打，还是蒙古族的铁木真，北方 草原帝国的统帅们更富于铁血英雄的气概，他们从 不把生命禁闭在深宫之中，而是在江河大地问尽情 挥洒。他们都迅速地把氏族转变成国家，完成一系 列重大的统一和改革，一个波次又一个波次地发起 了冲击，一次比一次气势强大。每当中原王朝出现 颓败风气，草原帝国便乘势而上为中华文明开辟新 的发展道路，带来了更大范围和更深层次的民族溶 合和文化整合。中原帝国——草原帝国——中华帝 国，中华民族就是在这种撞击、溶合，再撞击、再溶 合的矛盾中，经过千锤百炼发展成熟的。 四是不断实现了经济和文化的均衡。游牧民族 马队南下的过程，也是中原文化北上的过程。游牧 和农耕边际的每一次推移都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 螺旋式的上升，生产方式、文化面貌、哲学思想、宗 教信仰、文学艺术都会发展到一个新的层面。今天 的农耕和游牧都已经不是原来意义上的方式，开始 演变成了一种文化符号。今天南北方的经济与文化 已经没有了本质的区别，带着这种各自文化符号， 我们将共同走向大工业时代和后工业时代。 五是不断扩大了中华国家的疆域。从战国时代 黄河中下游的有限国土，到元代和清代的地理版 图，每一次的草原与中原的撞击与溶合都会不断扩 大中华国家的疆域。特别是对于中原政权而言的 “化外之域”，在草原帝国的征服下，总会有意想不 到的成功。元朝和清朝最终完成了中华国家疆域的 形成和巩固。 （责任编辑姜黎梅） 一３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