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研究论文

浅谈词体柔媚的表现及其成因

摘要：作为艺术风格的一种，文体风格是指某一文体在题材选择、思想倾向、

情感基调、美感类型、表达方式和语言特点方面体现出的总特征，是某种文学作品表现出的相对普遍而恒定的特征。由于词与诗都以抒情为其特征，又都属韵文系列，所以当提到词的文体风格时，人们就十分自然地会将它和诗联系起来作横向比较。由此，就产生了诸如“诗庄词媚”、“诗刚词柔”、“诗雅词俗”等“诗词有别”的说法。王国维也曾在《人间词话》中指出：“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词之言长。”【1】所谓“要眇宜修”，即幽细之意；所谓“言长”，也就是说表达宜深、宜婉、宜细。由此可见，柔媚婉约是词文体风格的一大特点。

关键词：文体风格 柔媚婉约 感伤 哀婉绮丽

宋代繁荣的城市经济，滋生了各类以娱乐为目的的文艺形式，而词则成为宋代最引人注目的文学样式。从晚唐五代以来，词的主要功用是在宴乐场合给伶工歌女歌唱。入宋以后，新的社会环境更加有利于词的发展。由于宋王朝的财政措施使得大量财富被集中起来供皇室和官僚阶层享用，于是纵情享乐之风盛行一时。宋代文多实现了社会责任感和个人自由的整合。他们用诗文来表现有关政治、社会的严肃内容，词则用来抒写纯属个人私生活的幽约情愫。这样，诗文和词就有了明确的分工：诗文主要用来述志，词则用来娱情。由于词被看作是抒写个人情愫的文体，很少受到“文以载道”思想的约束，因而文人可以比较自由地抒写旖旎风情。【2】词也因此呈现出与诗不同的风格特点，最突出的表现就是词体的柔媚婉约，这一特点表现在词的各个方面。

一、 题材内容带有女性文学特征

王灼在《碧鸡漫志》中谈道：“古人善歌，不择男女，今人独重女音，而士大夫所作歌词，亦尚婉媚。”这是由于，为应歌需要，词多写女性题材，即使是男词人自抒其情也多与女性有关。如晏殊的深秋怀人之作《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见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这首词

就是通过女子因爱人外出未归而忧愁苦闷的形象，来含蓄地表达词人内心的思念之情。

爱情是男女关系的热烈而激动人心的审美化，是人类精神的一种最深沉的冲动。爱情从情感上美化人的精神世界，给人带来欢乐和希望、痛苦和享受。爱情是人类最丰富的情感也是最复杂的情感，它把人的种种体验熔于一炉。所以，爱情成了文学永恒的主题。唐宋时期，由于社会经济和文化的空前发达，人们参与的社会生活也随之日益丰富，爱情生活也同样变得绚丽多彩，由于文化水准的提高，人们的心灵体验也更加细腻、精致。于是，人们对于爱情的体验有了多种方式，为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厚的土壤。

不仅是个人私情，就是身世家国之感也往往通过男女之情来抒发。如贺铸的《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3】此词以望美人不来发端，抒写词人的孤寂生活和幽恨清愁，表达词人怀才不遇的苦闷心情。朱彝尊《红盐词序》：“善言词者，假闺房儿女之言，通于《离骚》变雅之意。此尤不得志于时者所宜寄情耳。”词人之所以“假闺房儿女之言”来寄托身世家国之感，是因为失意文人与薄命红颜的社会地位、命运遭遇有相似之处。此外，词中所描写的生活场景、景物气象也带有女性化特征。

二、 情感基调委婉含蓄，带有感伤色彩

与诗相反，词不重在对具体情事的描写，而重在写情事所引起的人物内心的波澜。并且，次多带有感伤色彩，有种悲美之情。在意象选择上多取弱柳飞絮、落红芳草。如欧阳修“狼藉残红，飞絮蒙蒙，垂柳阑干尽日风”（《采桑子》），“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踏莎行》）。【4】

词多带有感伤色彩有着多方面的原因。从社会原因看，封建社会不合理的制度和礼教、国家危难、外族入侵，扼杀了人的美好理想和感情，内心积郁了许多感伤之情，借写词、唱词来宣泄内心的苦闷压抑。从词人的角度来看，词多是性情中人，受忧患意识和任情越理精神的熏陶，又多经历身世坎坷、悲欢离合，因而感情细腻、多愁善感。而且，词多为歌女而写，所以把歌女的生活不幸、心理感受也融汇其中。从欣赏者角度看，人们偏爱感伤情调。感伤情调包含着更真

诚、更深切的情感内涵，发自内心深处的呼唤更具感人的力量。

总之，词在体现凄美的同时也表现了柔弱者的执着追求。就人性来说，总有柔弱的一面，有的是天性的缺陷，有的则是败者与胜者相形而言。在人生的旅程中也难免有茫然和失落之时，但执着追求则显示了人类最本质的生存状态，故凄美之词境既能获得读者对抒情主人翁的同情，亦能使读者对生活产生无尽的眷恋，因此它能引起共鸣，也有无穷的魅力。

三，哀婉绮丽的阴柔美和绮丽华美的语言风格

词善写小景、小事小情，描写细腻、新巧、传神，因此具有活泼跳脱，小巧玲珑的优美感。最能体现这一特点的词作是秦观的《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续钩。”词的起调很轻，无边的薄薄的春寒，轻轻地迷漫在小楼内外，楼外景色凄冷如秋，室内画屏闲展，屏上淡烟流水与起句漠漠轻寒互为呼应，画景清幽，一种轻轻的寂寞和淡淡的哀愁，慢慢地从字里行间渗透出来。下片正面形容春愁。飞花似梦，谓之轻；细雨如愁，谓之细。于是词人用纤细的笔触将细微的景物与幽渺的感情极为巧妙而和谐地结合在一起，组成精细优美的艺术境界。

宋词多绮语，语带艳彩，多涉及女性生活、爱情题材。如苏轼的《水龙吟》“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5】将咏物与拟人浑成一体，遗貌取神、空灵婉转。

四、 词体柔媚的成因

词的主体风格之所以偏属于柔性美的范畴，是有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从其主要方面来说，则外与其生成环境和传播方式有关，内与词人的心态和审美嗜求有关。

词的柔美风格的形成其原始的动因就与它的生成环境和传播方式有关。具体来说，就是与音乐盒歌姬的播唱有关。从前者来看，词是“由乐以定词”的产物，所以音乐的风格就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词的风格。再从词的传播方式来看，词的柔媚风格生成还与它常供歌姬朱唇皓齿的演唱有关。为满足歌女演唱的需要，同时也是为了能使自己的词作通过歌姬之口得到广泛传播，词人们就尽力去创作那类可供玉人浅斟低唱的柔婉词篇以便取得最佳的演唱效果，所以词风也就势必会趋向于柔美。由此可知，词的主体风格之所以趋向柔美，其原

始的动因即源于其生成环境和传播方式的偏于女性化的音乐环境。

其次，词的柔美风格之形成，又与词人柔弱的心态和“以柔为美”的审美嗜求有关。【6】从中晚唐至两宋的士人心态来看，最为显著的变化就是变得“多情”和伤感脆弱。而不管是“多情”的心理气质还是伤感脆弱的心理面目，都显示了士人们的心态已趋向柔弱而非刚强。苏轼词如：“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念奴娇》），“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蝶恋花》）。就连苏轼这样的豪放杰出之士，其词中也出现了如此频繁的“多情”字面，这就更充分显示出两宋士人的着实“多情”。由于“多情”的心理气质和伤感脆弱的心理面目，中唐以来的词作中也相应地滋长出“以柔为美”的审美嗜求。

除了上述两方面的原因以外，词的柔美风格之形成还与其他方面的因素有关。例如，词的主要发源于南方，江南柔美的地域风情自会影响词人的心理气质和他们的词风；又如，词在文人们心目中属于“小道薄技”，因此尽可用来放胆地抒写柔情蜜意，甚至以男子而作“妇人语”，这也大大助长了词的柔婉风味。以上列举的这些原因，与上述两方面主要原因的共同作用，就促使了词的主体风格朝着柔婉、柔丽、柔媚、柔弱的柔美方向发展。

参考文献：

【1】王国维著，《人间词话》，中华书局，2009年5月；

【2】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第二版 第三卷）》，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8月；

【3】朱东润主编，《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中编 第二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6月；

【4】吴慧娟著，《唐宋词审美观照》，学林出版社，1999年8月； 【5】林音等注析，《豪放词》，三秦出版社，2008年7月； 【6】杨海明著，《唐宋词美学》，江苏教育出版社，1998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