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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远不会独行(7)

来源:哗拓教育

我第二天醒来得很迟。不算宽敞的客厅已经收拾殆尽,茶几擦得铮亮,桌上堆成山的东西不见了踪影,沙发也整洁一新,和昨晚看见的那幅一片狼藉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程小灰在客厅里忙来忙去,竟然没吵醒我。

我去洗漱间洗漱一番。

“你吃什么?”程小灰问我。

客厅的电视开着,在播放早间新闻,她穿过客厅往厨房走去,又问:“你要吃面吗,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煮。不吃面就只有面包了。”

“那就面包吧。”

“要咖啡吗?”

“不要,大清早喝咖啡总感觉怪怪的。”

“一看就知道你是不怎么早起的,肯定经常睡懒觉吧?”

“那得分情况。”

我们坐在一起吃早餐,她给自己煮了一碗面,里面有几块鸡肉,看起来是剩下的,加了个鸡蛋,我独自咬着烘热的面包,索然无味,好在还能就着牛奶吃。

“要是有米粉就好了。”我说

“你要吃米粉?”

“是啊。”我瞥了眼厨房。

她大口大口地把面条往嘴里送,又将鸡蛋弄成几块,吃了下去。我皱了皱眉,手里拿着面包,继续看着她,“你吃饭这么快?”

“嗯,习惯了。要不是控制体重,再吃一碗都没问题。”

“你做什么事都这么快?”

“差不多,我是绝对的行动派,想到什么事说做就做。雷厉风行的,很多人都不喜欢我这样直接的性格。”

“那不是挺好的,应该很适合这个时代。什么都追求快的时代。”

“但是也容易得罪人,”她又问,“你喜欢做侦探的感觉么?”

“有时候你会觉得自己总在窥视别人的生活,好像有一面镜子,然后发现自己的生活还不如他们。他们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事,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演得像是那么回事。”

“你是在侦探所干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我的性格恐怕是不适合受制于人,老是被呼来唤去的命令,实在叫人烦。所以干脆就一个人出来干了。”

“但是,当侦探给客户办事也要满足他们各种要求,而且有些要求想必也相当麻烦吧?也可以算受制于人。”

“哪有什么不受制于人的事情,只是相对来说,私人侦探算是不那么受制于人的,可以接受的范畴。只给你一个任务,中间怎么达成不会管。一般时间上也不是太苛刻。”

“你有自己的办公室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为什么要有自己的办公室?”

“那会不会太寒碜了,给人不太靠谱的感觉?”

“私人侦探本来就是个灰色地带,即便是侦探所大多也打着信息咨询公司、财务法律顾问公司的名头。”

“说不准我也可以写一本侦探小说。”

“以我为原型吗?那你会失望的,我身上没有任何闪光点,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搁在任何一个场合都不会引人注意的那种,

“这不是正好吗?侦探就是要神秘,看起来普普通通,不引人注意,这样才好办事,不是吗?”

“我办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根本不值得写进书里。没有足够突出的优点,也谈不上有什么吸引人的特质和魅力。”

“可我觉得你很有魅力。”

“是吗?”

“说你热情吧,你对我总是冷冰冰的。说你冷漠吧,你又帮了我。即是那种投入其中,而又游离其外的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

“你喜欢在旁边观察别人,而又不喜欢把自己牵连进去。你对我是不是也是这样?”

“我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情,大抵上是自由自在惯了,所以不愿意被什么事情羁绊。”

“感情上也是?”

“大概……算是吧。”我看着她的脸,表情似乎正由晴转阴。

“所以你就跟我玩暧昧?”

“暧昧?”

“暧昧很好玩吗?”

“可我们没有这样吧?”

“你这个人还真是没趣。”程小灰倏地抓起手边的抱枕朝我这边扔过来,从沙发上蹦起,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卧室里听不见任何声音。

“喂,我要走了。”我对卧室里喊道。

没有任何回应。

“要不留个电话给你。”

安静得像太平间。

“微信也可以。”

空气依然死寂。一点声响都没。

真任性!


我从她家里出来,走在小区里,沐浴着秋末的阳光,慢悠悠走在路上,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天气还算不错,秋意盎然,天空蔚蓝如海,一直延伸下去。太阳高悬在那海的中央,和煦的阳光总算拨开了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稍微有风,地上的梧桐树叶时不时地从地上飞起。

说起来,还是我在这里生活过四年的地方呢。如今,却显得如此陌生,仿佛我从未来过一样。如今陌生如斯的城市,仿佛连自己都是陌生的。若非金京的婚礼,恐怕我再也不会来北京了。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我重新带到了这里,说是起点也好,人生的中转站也好,总而言之,北京都是我记忆里不可能划掉的部分。

就像,有些人横亘于记忆之海的中央,像正午的太阳一样明亮耀眼,无论你怎么努力想躲开,都没有用。

星期六早上的地铁站冷冷清清,站台上零星走着几个人。一对情侣在安全线边窃窃私语,男的右手搂在女的腰间,笑盈盈地注视着自己的恋人。候车椅坐着个年轻的小伙子,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大学生。他躬着身子,双肘支在腿上,低头专注地盯着手机,手机横着拿在手里,他要么用手指滑触屏幕,要么陷入沉思,估计在玩炉石。在他身前,站着一个男人,提着皮质公文包,手机靠在耳边,在打电话。男人穿一件黑色大衣,里面是笔挺的条纹衬衫,打一条海蓝色领带,脚上的黑皮鞋擦得闪闪发亮。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左看看右看看。

列车毫无生气地开了过来,看来星期六连它也不愿意上班。提公文包的男人拎着公文包上了车,继续打电话,情侣也手牵手上了车。我上了车,车门关上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小伙子依然在玩炉石。

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列车驶入隧道,密闭的车厢内嗡嗡地回荡着回声。

从后面车厢走来个中年男人,胡子拉碴,爬满肥短的下巴,那张脸皱巴巴的,活像一张用过无数次的旧钞,可他并不比旧钞更吸引人。车厢内的人朝他的方位投去冷漠的一瞥,皆低下头默不作声。

他一步一步往前挪,褐色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双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哼着什么曲调。慵懒的声音,听起来就跟夏末的蝉叫似的。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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