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之华》用平静而不平庸的方式,讲述了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探讨了生命、死亡、爱情、亲情在生活中的地位。
之华一直在场,却讲述的是姐姐之南的故事。之华,在,又不在。
那个被讲述的人,之南,在影片开幕时就死了。她不在,却又一直在——在众人的讲述中,在爱人的追忆中,在孩子的出走中,之南一直在。
在在场与不在场的分析中,我终天感觉到巨大的缺位在于——之南一直以高中时的形态存在。大学时的之南呢?只在尹川与之华,尹川与张超的谈话中出现。婚姻后的之南呢?只在张超和之华的讲述中存在。自杀前的之南呢,在睦睦、之华看似平静的描述中存在。
导演为什么没有让之南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出现,而不是仅仅存在于之华和尹川的记忆中,而不是仅仅只有青春期的存在。戴着口罩出场的之南,也有寓意——很少有人能知道她真正的样子。
这种含蓄而韵味深长的表达好像是岩井俊二擅长的手法,在《情书》中也有类似的表现。因为之南不在场,因为之南的婚后生活不在场,所以之南的美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之南的死也成了对人生最大的追问。
关于对人生的追问,由小儿子晨晨表达出来。
关于晨晨,这个剧本设计得有点意思。在电影中,很少看到这样亲人互换住处的写法,晨晨住到了小姨家,飒然住到了姥姥家,因此与家庭的关系有些近又有些远,而正是在这忽近忽远的距离中,作者的主题得以顺利呈现。
这个部分岩井俊二设计得很自然,飒然要与刚刚失去母亲的表姐睦睦住在一起,之华提到了一句解释“飒然长大了”,晨晨为什么要住到小姨家,因为表姐飒然太唠叨,更重要的是姥姥家无线网络信号太差。这几个理由都使事件可信度高。
电影本是众所周知的虚幻存在,但在观众呆在电影院的那两个小时内,作者要给予观众恰当的真实,让观众感觉到那些人那些事都能“真实的发生”。
正因为晨晨住到了小姨家,而这时的小姨又忙于和尹川的通信,导致了小姨完全没有注意到晨晨的心理变化,也直接导致了晨晨的出走。
鸟儿东东不在笼子里,家里没有人知道。奶奶说晨晨最近怪怪的,之华说有吗?那只困在笼中的鸟,是否有某种寓意。之华对晨晨心态变化的不知情,是否也在说明之华及其家人对姐姐状态的不知情。
晨晨的出走,导致了小姨和小姨夫在半夜里的寻找。从派出所里接出来,茫茫黑夜里,晨晨在前面疯跑,小姨和小姨夫在后面狂追。“晨晨,你要去哪儿?”这一段作者给了很多电影时间,所以我想其中有很多寓意,其中之一就是,寻找生命意义的晨晨一直在跑,就像追问生命的之南。晨晨不被人理解,正如追问生命的之南的不被人理解。
人为什么要死?人又为什么要生?生和死的界限又在哪里?晨晨说我没有家了。失去了尹川的之南,住在父母家的之南,是否也悲悽地想到,自己没有家了。
之华喜欢尹川,尹川喜欢之南。后来,之南不在了,之华用之南的身份享受着与尹川的通信。尹川喜欢之南,之南嫁给了张超。虽然是几处三角恋,但故事并没有陷入庸俗的境地,而是让人感觉到纯净美好含蓄隐忍。
婆婆和扈老师为什么会在影片中存在?为什么让飒然喜欢上了班上的男孩?我认为,正是这两段故事扩展了本片的视野,它使得本片的故事,不仅仅限于之南与尹川这两个个体,而是通过三代人的爱情,探讨美好爱情在生命中的重要地位。
而对于这两处表达,既清晰,又简练准确。婆婆和扈老师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一只口红非常巧妙地做出了陈述,而这只口红恰好又是尹川突然跑来敲门,之华急于要找的妆颜神器。
飒然的小小心思,设计在对表姐睦睦的讲述中。飒然为什么开始要住在姥姥家,除了陪睦睦外,也许就存了一分要向表姐吐露心事的意图。然后,又用飒然看了《之南》一书后的转变,表达了爱情需要勇敢的面对。
因为飒然的这番话,会让观众生出另外一种设想,如果尹川没有放弃之南,会是怎样的情形?这种设想其实在影片中以多种形式存在,并且明确表达出来——在张超与尹川的对话中,“难不成你觉和你跟之南好,她就能得到幸福?”在睦睦对尹川的哭诉中,“您要是我爸爸就好了。”
不管是口红部分的设计,还是三段“爱情”的陈述,还是从晨晨和飒然的换住,岩井俊二都设计巧妙而又含义丰富、精准简练,没有拖沓没有煽情没有缺席,一切都恰到好处。好的剧本,就是一定要让某件事情不得不发生,而某件事情的发生又行云流水般自然,要让观众感觉到,作者前面的设计让后面的事件自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