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锋塔倒的时候,有白娘子走了出来。高尔山上的辽塔倒的时侯,没有传说中的宝藏,没有想象中的佛家典册,更没有臆想中的舍利子。只是一些灰尘飘了过来,还有一地灰黑色的旧砖。一无所见的闲人,也许极为失望。于是在原址又重修一塔,约十几米,灰白石的新砖,层层叠叠,极顶处的飞檐,仰首向天,宛然为一景。只惜,过于新鲜,有如初嫁的新妇,虽美却有些浮浅。少了时光中沉淀下的那种婉约,过于青涩矣!
新塔初立,总有许多行人伫足留连。于我而言,更喜旧塔的落魄,每次临阶而上,首先映入眼中的还是那灰黑色的破败的辽塔,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和这不太高的山,山上的数株老树,浑为一体。看那旧塔上,砖缝间一些野草,塔顶上的那株矮小的灌木树,以及碎裂的塔身,靠近底部已有一处西瓜样的断处,参差不齐。也许是盗者所为吧!看上去危如卵石,许多年过去了,依然不惧风雨。立于夕阳时的山中,晚霞暮色中反而有种沧桑的意境。可惜新塔立时,旧塔只是一堆瓦砾了。
年少时,从小镇来到这里。也许是过于繁荣,而潜升出一种寂寞。每每华灯初上,看着楼房里渐次而亮的灯光,或者临到休息的日子。总会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戚戚然。于是,和宿舍近邻的高尔山,便常去常见了。也知道山中绝佳处,无非是山上的塔,塔边的老树,还有山腰处的寺庙了。说是庙,其实甚小,一扇朱漆的小门,两间可以说是斗室的小屋,里面有观音像,常有善男信女燃香叩拜。旁边的屋子,是僧人的居所,终日幽闭。俗人难窥其貌。
山不高,略陡,有石阶镶于上。沿石阶而行,两侧有小树,野花。春来绿时,有花开其上,有叶拂于前,行于其间,气畅心舒。行至十数阶,旁伸两条小径。一通山腰寺庙,一连山顶辽塔。寻常日,行人如蚁而上。谈笑间进至山巅,凭高远眺,清风袭来,也能略减心结。于我而言,可消几分思家的心绪。所以,于此山之景,极熟于心,有如自家的后园,一草一木皆为心醉。
至从新塔初成,我也迁离此处。遥望间,也近二十载,未曾沿阶而上。不知那庙中的僧人,是否还在?不知山上的杏花,是否还在春来的时侯,满山的疯笑着!不知夏日的晚凉里,那林中的萤火虫是否还在树梢间游荡?也不知那携手而来的情侣们,是否还会在塔前的空地上放飞着风筝?也不知那些消暑的人们,是否还会随着曲子,走着欢快的舞步?更不知道,是否还有和当初的我一样的游子,在人群里徘徊?
许多年过去了,有些事也许还没有改变,有些事也许面目全非了。就像我,年少时的衣巾早已不知丢在何处?此今的我,有如老树的陈皮,粗砺冷硬,唯有记忆,还是旧日的模样,在角落里弹着当时的曲调。调子虽然未变,可是听的感觉却是不同。
山还在,在临北的地方。可是我却没有时间,旧地重游。这是生命中能去却想不起来去的地方,只是因为忙。我还在,在我生命的游船上。可是我所做过的事,却再也无法重头来过。这是生命中想回去却无法做到的。只是因为事过境迁。
人真是矫情,总是以为过去的好,总是以为没有得到的好。总是以为此时所做的好,总是以为自已所思所想的好。其实,有时候全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