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南宫玥。先帝亲定的太子妃。滇西王府的大小姐,受封昌平公主。我南宫家驻守南疆数十载,敌国闻之丧胆,边境安定,百姓和乐。
他,李稷,我的夫君。先帝最喜爱的皇孙,亲定的下一任太子。宇量弘深,宽而能断。仁孝温恭,动必由礼。幼而好学,业精六艺,先帝喜之。
她,杨轻云,当朝皇贵妃杨晴柔的小侄女,生的娇俏可人,聪明伶俐,又知书达礼,被当今圣上赞为长安才女。
我自小便被当做太子妃训练,但我却喜欢舞刀弄枪,所以整个童年便没了玩耍的时间,白日里要习琴棋书画,晚上要偷练刀剑骑射。
对于已定的婚约,我并不抗拒,早听说那太子李稷不仅长相俊美而且文武双全,想来也是配得上自己的。及笄礼后,我被接入长安,以礼部尚书侄女的身份进入宫学与太子一同上学,原本只想借机会了解李稷,了解他的个性与喜好,不想却发现他与杨轻云早已情根深种,这倒也无妨,毕竟李稷身为太子,本就不会只有我一个妻子,但是,除此之外,我却发现杨家有通敌之嫌。
不久,杨家通敌之罪被证实,与杨家有血缘关系的通通被判了死刑,府兵家丁通通被判流放。就连圣宠正隆的杨晴柔也被夺了封号,打入冷宫。
一向冷静理智的李稷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不顾后果进宫面圣替杨轻云求情,天子大怒,将李稷软禁于太子府,并表明他若再求情就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我听闻消息,去太子府看李稷,在主屋外正巧听到李稷的生母祺妃与他的对话:
祺妃劝说着:“稷儿,你就去向昌平公主日认个不是,然后你们早点成亲,这事也就过去了。”
李稷漠然:“母妃,你知道的,我喜欢的,是轻云。”
祺妃有些生气:“那又如何!身处皇室,还奢望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吗?”
李稷也激动起来:“母妃,可是轻云她是无辜的。”
祺妃加重了语气:“稷儿啊,你怎么说出这么傻的话来,通敌叛国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再说凡是威胁到皇权和国家的时候,皇家一定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的。”
李稷苦笑着应:“是阿,即使父皇也知道杨贵妃是无辜的,却也只能把她送进那冰凉的冷宫。没关系,如果轻云死了,我便去陪她。”
祺妃显得更加忧心,略带哭腔地:“你说什么!你……我去求昌平公主,让她想办法救那杨轻云。”
“别去,不要去求她。轻云一定不希望受她相助,我也不需要。”李稷拦住了她。
我走进去。
祺妃看到了我,有些吃惊与不安:“昌平公主!”
我福了福身子向她行礼:“昌平见过祺妃娘娘。”然后起身,对着李稷,“太子殿下好气节,即使是死也不愿向我低头!”
祺妃连忙接过话去:“昌平公主,稷儿他是糊涂了,胡说的。你就帮帮他,他这样,对公主来说也不是好事。”
我淡漠地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其实说白了,他怎么样,与我何干。要知道,我是先帝亲定的太子妃,但却不是非要嫁给他的。”
“不错。等换了别人做太子,你再嫁给他就好,我李稷今世绝不会娶你。” 李稷突然接了话,字字诛心。
第二日早朝后。
我背着所有人进宫面圣。
龙座之上的天子威严至极,面对我却语气和蔼:“你来的正好,杨念忠一党通敌叛国之事得以揭发你功不可没,朕正在想该赏你点什么,你来了便由你自己挑。”
我问:“圣上的意思是我要什么,您就给我什么?”
天子:“嗯。只要你说的出,朕一定答应。”
我答:“我想跟圣上要一个人,杨轻云。”
天子稍稍皱眉,问:“是太子求你来的吗?”
我面不改色,答:“不是。昌平此举完全出于私心,昌平十分清楚,那杨轻云是太子殿下心尖上的人,昌平若是救了她,就能卖太子一个人情,这样,等昌平与太子殿下成了亲,即使太子不喜欢昌平,于昌平也总还有一丝情分在。”
天子眉头一舒:“好。朕准了。”
数日后,杨轻云被赦免死罪,贬为平民。我嫁入太子府。成婚当日,李稷喝得醉醺醺,动作粗鲁地扯开我的衣服,将我推倒,然后放慢了动作,温柔喊着:“轻云。”我一把推开他,穿好衣服坐在床的一角。
他冷冷的说:“怎么,你不就想当太子妃吗?如今连洞房都不愿意了?”
我咬着嘴唇,回答他:“我不愿意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他冷笑:“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就像我不想娶你却还是要娶你一样。但是你记住,这些都是暂时的。”
新婚那晚以后,李稷再没踏进过我们的房门。我不是不知道:他找到了杨轻云,把她安排在别院,可他以为他真的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吗?这朝堂上下多少人盯着他。若不是我的暗卫,杨轻云之事早就传到了天子耳朵里,真到那时候怕是谁也保不住杨轻云了。可这些他都是不知道的,他从来不知道我是爱他的,只是,我也从未说过。
本以为两人之间可以就这样相安无事,我可以一直默默爱着他。可是,老天偏偏对我狠心。三年后,皇帝驾崩,李稷登基,立我为后,后纳林青舞(杨轻云)为云妃,不久林青舞便有了身孕。
那日,是太后的寿宴,各宫妃嫔,众卿家室皆在宴上。宴中,杨轻云突然不适,李稷便离席送她回寝宫,大约半个时辰后,传来消息――云妃怀喜。众人皆喜,毕竟这是新帝第一个孩子。太后见状,提议中断寿宴,去向云妃和新帝贺喜。我随太后起身,一时失神,第一步便在木阶上踩了空,好在身侧的太后将我扶住。
“皇后好像酒饮的有些多了,易欣,带皇后娘娘回寝宫好生服侍着。”太后应是洞察到我的心思,如此让我避开。
我本就不想去贺什么喜,便顺势以不胜酒力,有失凤仪的借口先行离席。回寝宫的途中,经过御花园,梨花春盛,又遇御膳房为太后寿宴补送粮酒,截下一壶来,谴退了众人,想着既已失仪,就放肆这一回。酒喝到微醉,已是泪流满面,我用衣袖将眼泪擦干,然后在梨花树下跳起舞来,那支入阵曲,听说杨轻云也跳过,很多年前了,先帝的寿宴上。也许就是那一支舞让李稷对她一见倾心。我想她不一定有我跳的好,毕竟入阵曲,光是柔情似水怎么够。我的节奏越来越快……终于方才扭到的左脚再次受伤,人便向一侧倒了下去。有人接住了我,将我抱在怀里,我看着他,泪眼朦胧:“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是她不如你,这世上,所有女子,皆不如你。”耳边的声音那样温情,那样不像李稷。
我应是知道的,他不是李稷,怎么会是李稷?
……
我是恨的,但我不争。不是我的,我从来都不会去争,就比如太子妃是我的,但是李稷的心不是我的。但是,谁曾想杨轻云心力不足没能留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娇弱的人躺在李稷怀里带着哭腔说老天容不下她,南宫玥容不下她。
李稷心里丧子之痛瞬间变成满腔怒火,待杨轻云睡去便冲到我的寝宫里,喝退众人,质问我:“你怎能如此恶毒,为什么要伤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我坐在梳妆台前,只着了一件寝衣,抬头呆呆望着他,没回应。
他加重了语气:“朕在质问你,为什么,为什么?”
我面不改色,只觉得可笑:“是阿!为什么?我不爱你,不会在意你宠她爱她;我已是皇后,她杨轻云即使诞下皇子,以她的身份也没有办法夺了我的位置。所以,我为什么?”
他气极:“你!你不认?”
我苦笑:“你想让我认!好啊,我认。是我容不下她的孩子,我不允许她生下你的第一个孩子!”
我的话惹怒了他,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拽到床边推倒,然后,整个人压上来,可是我毕竟自小习武,稍稍抵抗便将他推开,他喊来内侍,将我的手脚分别绑住,使我动弹不得。迟了三年的圆房,没有红烛,没有柔情……李稷走了之后,易欣跑进屋里,床上一塌糊涂,我一丝未挂,玉体横陈,白皙的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易欣的眼角随即湿了,跑到床边,将绑着我手脚的布条解开,给我盖上一床薄被,又用手绢擦去我脸颊两边的眼泪。
“小姐,我去给您打水,给您擦擦身子换身衣服?”易欣半蹲在床边,轻声说。
我点了点头。易欣便跑出去让人在外间准备好给我沐浴的浴汤,然后留下自己一个人服侍我沐浴。易欣扶着我挪到浴盆边,我抬脚入水,脚腕处由于刚刚挣扎被布条磨破了,水渗进去,我皱了皱眉。
“小姐!”易欣随即紧张起来。
“无妨。”我说着,将同样磨破的手也放入水中,“我自己洗就好,你去把床单被褥都换了。”
“是。”易欣小心离开。
我洗净身子,换了套寝衣,走到床边,精神恍恍惚惚,不小心踩空了床边的小阶,人倒下去撞破了额头,把易欣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将我搀起来,扶到床上躺好,盖好被子。便转头要去给我宣太医,我下意识拉住她:“去找靖王,向他要一个叫青樱的医女。”
易欣马上会意,应了声“是”,急步向太后娘娘宫里去。
这个时间,靖王应在太后宫里陪太后用晚膳,那个叫青樱的医女,名医之后,是靖王特地为我寻来的,靖王对我的情谊,我是知道的,尽管他尽力深藏于心。前些日子,他想着自己马上要前往封地,终是护我不得,他觉得我聪慧机敏,身边又不乏高手保护,要说缺什么,就缺一个懂医的贴心之人,所以他为我寻遍天下,找到医术不凡又有一颗玲珑心的青樱,只是跟我提了数次,我都婉拒,理由多是不需要或是不想让青樱一个花季少女入了深深宫墙,如今,到底没了法子。
数日之后的夜里。
我闲来无聊,倚靠在红木贵妃榻上看书。看的是《洛神赋》,看到那一句“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竟不自觉落下泪来。轻云蔽月。是命运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林青舞多次设圈套,让李稷与我之间的嫌隙越来越深,直到再也没有办法填补。那日,我已经卧床第三日了,开始只是感染风寒,到后来竟然严重的起不来床。入夜,消息传来,南宫家起兵谋反,在皇城外被护城大军全部射杀。我一口鲜血吐在床前。谋反!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第二日一早我就受旨迁往冷宫,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我没有防备。从今以后,自己就是一个人了,一个人,可怎么活下去。可是 ,一定要活下去。有幸的是,因为我是太上皇亲定的太子妃,来到冷宫不久青樱又发现我已经有了身孕,所以即使我被打入冷宫,李稷也没有夺了我的封号,再加上我平时待人不错,身在冷宫也不乏有人照顾。,病居然一天好于一天。不久后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就在我身子大好不久,林青舞到访,告诉我,我父母和兄长之所以入京,是因为李稷通知他们皇后病危,让他们前来探望。我很早就察觉李稷忌惮南宫家在南疆的势力,可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干脆地将南宫家除掉。
很快,敌国便有了动作。短短一个月,南疆失守,战乱四起,饿殍遍野。李稷御驾亲征,以稳固民心。我从冷宫中逃出来,嘱托易欣将小皇子交于太后抚养。孤身一人,直奔南疆。
李稷领的风骑营在与敌军交战时落入敌军摆的阵法之中,几乎全军覆没,他以为他也要死了,可醒来时,他已在回京路上。侍卫告诉他,是皇后带了南宫家的暗卫赶到,救了他。他问起那侍卫皇后在何处?那侍卫说皇后留在南疆,皇后说:守卫南疆是南宫家的使命,南宫家的人就不该离开南疆。
李稷下令立刻返回南疆。赶到驻地营帐之时,我受了重伤,正在处理伤口,他走进我的营帐,看到我凝脂般的后背上两道突兀的刀伤,骨头都裸露了出来,一时间,心疼不已,竟落下泪来。
我发现了他,忍着痛,尽量使语调平稳:“你怎么回来了?”
他缓声说:“放心不下你。”
我心头一怔,他从来不曾对我这样温柔,我忍住眼泪,没有回头:“你该回去的,国不可一日无君。”
他有些哽咽:“你能不能,不要一直那样冷静,那样顾全大局!能不能,替你自己考虑一下!”
我的泪流下来,却还是控制着说话的语气,尽量平缓地:“我从小就学着怎么样当好太子妃,怎么样辅佐好太子,我没学过怎么样做好自己……其实,我很早就清楚,你不会喜欢这样的我,但是我怕,我怕我改变了,你也一样不喜欢我。与其那样,还不如让我相信,你只是不喜欢我那样的性格。”
他走近了些,语气微微颤抖:“不,你不用改变,我也会喜欢的。”
我把被角抓在手里,紧紧抓着,不让自己失去理智:“是嘛!谢谢你,告诉我。”
他继续说:“等你好一点,我们一起回长安,可好?”
我回头,微笑着:“我说过了,南宫家的人不该离开南疆。”
他红了眼眶,看着我,咬着牙喊我的名字:“南宫玥。”
我还是微笑着,尽管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你还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真好听。好了,你回去吧。你放心,这里,有南宫家替你守着。
有些感情,再也回不去了。但是有些东西,还是要倾尽所有去守护的。
数年之后,我在战场上死去,临死前,我让人给他带一句话:“如果人有来生,我不愿有来生,因为我怕再遇见他,爱上他,如此,如何对得起今世枉死的南宫一族满门忠烈?”
那之后不久,李稷下诏退位,传位于皇长子,令靖王李穆为首辅大臣。
没有人知道退了位的李稷去了哪里,只是在南疆的一条小溪旁,多了一间小木屋,屋前屋后都种满了鸢尾花。
李稷(字粟禾);
李穆(靖王,李稷弟);
南宫玥――杨轻云(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洛神赋》:“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杨晴柔(晴柔:晴天里柔和的风光。);
感谢你,一直看到这里。望宸本人很是幸福(^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