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脸红成张飞,仰着身子随手往后一抓,入手圆润,提起一看,是个粉红色的bra。
荔枝脸红的能流出血,提起手就是要给他一巴掌。
不知道你们身边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他喝醉的时候就喜欢说胡话,末了还能在一帮人目瞪口呆的时候正襟危坐地喝上几口小酒。偏偏这样的人,运气还不错。
大成就是这样的人。
大成是东北汉子,性子粗放,野生天朝人,据说还上过战场扛过枪。
有一天晚上,我们在大排档聚餐吃到一半,大成一口咬开个白酒瓶塞,胡乱吹掉一瓶,醉醺醺地说,“我曾经有个炮友,每次一到晚上战斗力就特别强,那啥,斯高以(日文谐音:厉害)。”
我们看着他微红的脸,震惊地合不拢嘴,桌上掉了一堆啃到一半的鸡腿。
小罗嘴巴打着结问出我们心里的问题:“然……然后呢?”
大成斜着眼瞥瞥我们,把瓶子往地上随意一丢,然后大吼一句:“我说的是和我一起扛过炮的人,你们这群龌蹉的人,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
周围食客的目光激光枪一样地甩过来,猜疑的,鄙夷的,不满的,想入非非的。那一刻,我恨不得把自己的脸打个马赛克。
我们羞愧地低下了头。
大成一拍桌子,我们也跟着一哆嗦,他继续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欠教育。”
我们齐生生地瞪着眼看过去,想示意他适可而止,却发现他的目标根本不在我们。
他醉醺醺地看着另一桌单独坐着哭泣的女生,然后起身走过去。
我们知道这要坏事,想赶紧追过去把他拎回来,但是我说了,这是一只野生天朝汉子,更何况是在如今喝了酒的情况下,人猿泰山都要在他面前抖上三抖,至于我们,呵,炮灰储蓄兵,直接被甩地老远。
我揉着膝盖要站起来的当口,泰山,哦,不,是大成,已经优哉游哉地坐到了姑娘的对面,自顾自拉过姑娘面前吃了几口的面条,然后在我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夺过姑娘手中的筷子,顺时针卷了几圈,然后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吃了起来。
姑娘吓得不哭了,抬起头看着他,他一脸不知所以地对上姑娘的目光说:“哭什么,我吃过了,这面不难吃啊,挺好看一姑娘,这怎么了,走,我送你回去。”
昏黄的灯光穿过大成臂弯的间隙,打在姑娘梨花带雨的脸上,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大成不清醒地摆了个绅士的姿势递出自己的左手,周围一下子变得好安静,只有几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响着。
我们吓得一哆嗦,生怕从哪个角落跳出个护花使者给大成一板砖,赶紧跳上去,一个人负责捂嘴,另两个人负责一左一右抱住大成,留下个我跟姑娘道歉。
我冲着姑娘连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啊,我朋友喝多了,所以……”
姑娘不理会我,自顾自走到大成面前,说:“男子汉说话算不算数?”
大成甩开小罗的手,拍拍胸膛说:“当然算数。”
姑娘转身向前走出几步,然后转过头,说:“那送我回家。”
我想我那时候的嘴巴张的一定可以放下一颗鸭蛋。
然后,我听见大成说:“好。”
事情来的突如其来,我们不放心他,就一路远远地在后面跟着。
大成喝了酒,不能开车,姑娘说路并不远,就一直走着过去。
路灯下,姑娘捏着手走在左边,是有心事。大成跌跌撞撞地走在右边,时不时说上几句胡话,也不至于冷了场。
我拍拍边上的小罗,发现他的手也正要落到我的肩膀上,于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地问:“这就成了?”
话音刚落下,就听到前面“哗哗哗”的声音,我们一齐抬头。
大成这家伙不争气地吐了。
我才迈出一只腿想要去营救,大黑死命拉着了我:“你傻啊,这不是还有个姑娘,实在不行我们再上也不迟。”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一边的小罗学着大黑的口气说。
我抽抽嘴,继续往大黑那瞥了瞥,这不看还好,一看就……
“我靠。”我们一齐说,声音比当初军训的时候喊稍息还要整齐。
吐完之后的大成一个华丽丽的转身把凑过来的一脸紧张的姑娘给壁咚了。
这么高大上的活儿,大成却咚地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他深情凝视着姑娘,头一低……吐了姑娘一身。
吐完之后的大成抹抹嘴,看着一身狼藉的姑娘,默默脱下自己的外套盖了上去,然后低声说了些什么,真的是风雨不动安如山。
然后两个人继续走。
又走了几分钟,到了姑娘家楼下,大成笑着冲她挥挥手,大概是说了“再见”什么的话,姑娘头也不把外套一脱,回地离开。
“哎。”我们捂住脸集体叹息,起身离开。
后来的事情也是听他自己说起的。
谁都没想到的是,那晚喝醉酒的大成就在人姑娘家门口睡着了。
半夜他被冻醒,看着面前有个门,二话不说抡起拳头敲了起来。
你想想,深更半夜,一个独居的单身女子听到门外响起一阵阵凶狠的砸门声,该是什么感觉。
当然是胡思乱想。什么“花季少女被入室奸杀”啊,什么“XX杀人犯越狱,请各市民注意安全”啊,一下子涌上心头。
姑娘一个激灵,哭着摸了手机缩在被子底下颤颤巍巍地打了110。
七八分钟后,警车划破夜晚的寂静,呼啸而来。
坐在地上的大成傻乎乎地看着几辆警车在中间面前停了下来,傻乎乎地看着几个警察朝自己走过来,傻乎乎地看着警察一左一右地抓住他的肩膀,但他还是一脸困惑。
这下轮到警察困惑了,心想,这该不会是抓错认了吧,还是说哪家精神病院逃出个病人,回头联系联系好把人送回去。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可爱的警察敲开了姑娘的门。
姑娘先是开了一点门缝,探出半个头,看到是警察后,这才露出左手拿菜刀,右手拿平底锅的整个自己。
警察后退一步,一脸惊吓地问:“请问你是刚才报警的李荔枝小姐么?”
姑娘一声“是啊”落下,这才发现边上被捆成粽子的大成。
“是你。”
“是你。”
两个人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地说。
警察打了个哈哈,问:“这么说你们认识?”
姑娘点点头,大成摇摇头。
警察疑惑地“嗯”了一声。
姑娘摇摇头,大成点点头。
警察皱了皱眉,心里有了底,招呼押着大成的两个警察给他松绑,然后招呼姑娘把菜刀放下。他拉过大成的左手,再拉过姑娘的右手,说:“小两口有什么事情不好解决的啊,吵吵闹闹,听我一句,这样,你们和和好好回去,今天我就不追究你们骚扰民警了。”
两人继续大眼瞪小眼,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几个警察欣慰地笑笑,他们口中的小两口一齐转身,进了门。
孤男寡女同居一室几分钟后,大成逃也似的提上大衣就跑了出来。
这么一来二往的,两个冤家算是认识了。
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个人都很珍惜这份难能可贵。
姑娘开始甜甜地叫他声大成,大成也学会腻腻地叫她声荔枝。
荔枝买了一大桶纯净水,自己提提嫌重,一通电话打过来,几分钟后大成就穿着他心爱的白衬衫,化身成了个提水小哥。
大成参加公司一个晚宴,啥都齐了,就缺个女伴,荔枝一声不吭,梳妆打扮一番,下一秒小鸟依人地站在了大成边上。
每天早上晚上,大成总不忘绕点远路先送荔枝回家。
后来就连我们几个一起约好出去撸串的时候,大成也不忘落下她。
还有一次,荔枝家水管爆了,家里水漫金山,急的哭哭啼啼地打电话给大成,大成风驰电掣地赶去救场,两个都不是技术党,只好随着水流四处漂泊,漂到哪就去在哪儿胡乱弄上几下。
两人看着愈发高涨的水位干瞪眼,荔枝弱弱地说:“要不别弄了,我们找别人修吧。”
大成摇摇头,心里有傲骨不堪折,于是屁颠屁颠地跑出门。
几分钟之后他提着一大盒502胶水回来,还一脸傻气地说:“我就不信我治不了它了。”
荔枝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飞身一个扑腾华丽丽地扑倒了大成,还是女上男下这种让人想入非非的姿势。
大成脸红成张飞,仰着身子随手往后一抓,入手圆润,提起一看,是个粉红色的bra。
荔枝脸红的能流出血,提起手就是要给他一巴掌。
大成一慌,赶紧丢开,换了右手去抓荔枝挥过来的左手,于是悲剧发生了……
两个人的手黏到了一起,还保持着五指相扣的姿势怎么也放不开。
边上502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着。
无奈的是,因为两只手黏在一起,做什么都得一起。
两人一起靠着沙发去网上找解决办法,顺便打了个电话给修理工。
几分钟过去,大成习惯性想打个哈欠,不自觉地把右手往胸前揽。这一揽,就把荔枝给揽到了怀里。
大成看着荔枝,荔枝看着大成。
还是大成先说话了,他说:“荔枝,我喜欢你。”
荔枝不回答,只是慢慢将眼睛闭上了。
大成揽着荔枝的手又紧了紧,也跟着闭上了眼,头慢慢往下伏。
冰凉的水慢慢漫过脚掌,灯光也变得很暧昧,风儿吹开笔记本来见证,但他们看不见,他们只要知道,身边是你,就好了。
热吻几分钟,他们睁开了眼,表情开始变得很微妙。
一边传来个不和谐的声音:“请问哪位是李荔枝小姐?”
两个人一齐抬头,年轻修理工满脸通红地站在一边。
奥,原来他才是见证人。
就在我们调侃大成成功把生活活成泡沫剧的时候,世事又开始笔锋一转。
这天晚上,小罗打电话招呼我们几个一起聚餐。
人陆陆续续,总算还是齐了。
姗姗来迟的大成一来就点了白酒,然后一个人喝闷酒。
大黑眉头一挑,调侃说:“小罗,你看看,你看看,大晚上叫别人出来,打扰人家亲热了这不是。”
小罗不理他,认真地问大成:“你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荔枝怎么没一起来?”
大成猛灌自己几口酒,不说话了。但我们不急,吃着小菜等他喝醉。
没过多久,大成醉醺醺地说:“她前男友住院了,她去看他,来不了。”
大黑坐过去,问:“所以你吃醋了?”
大成拍开他,说:“我觉得她对以前还是有点放不下,不然她去干什么?前女友又不是清凉油。”
小罗拍拍他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没事的,过会就回来了。”
大成把酒瓶子一丢,又是有人看过来,他不管不顾地说:“可是她一去就去陪三天。如果她们仍然相爱,也许我会退出,这是我仅有的温柔。”
这个时候,有人说:“大成,你眼睛都黯淡了。”
大成苦笑说:“我的光都没了,还怎么反光。”
我们也跟着苦笑,这盘黄花菜,看样子是要凉了。
几星期之后,大成打电话告诉我们,过段时间荔枝要结婚了,让我们陪他一起去赴一次约。
话说到这份上,傻子都懂了。
我说:“大成,早点放下,早点重新开始吧。”
大成闷闷地应了声:“会的。”
订婚宴那天,我们电话里头说好,要一个个都西装革履,人模人样地想去杀杀新郎威风,替大成挣口气。
唯独大成的电话打不通。
我们杵在门口许久,荔枝领我们进去。
怪不得说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候是在出嫁的时候,一身洁白婚纱的荔枝微笑着站在身侧,没有灯光,没有彩带,就像是个出尘仙子。
我尴尬地说:“荔枝,大成他还没来,可能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但我保证他不会不来得。”
小罗接过我的话,说:“大成这种人,别的不行,失信于人是做不到的。”
荔枝大度地笑笑:“我知道的。虽然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还你们长的多,但我知道的。”
对哦,他们曾经是恋人。
这么一说,话题便开了。
荔枝提起以前的时候,每个清晨,推开门,都能看到大成蹲在门口,手里还提着提前温好的牛奶,然后看着自己喝完才离开。
每次自己肚子疼地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大成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带着姜水喂着自己慢慢喝下,然后坐在一旁陪着自己一天。
因为是路痴,每次自己找不着路口的时候,只要给大成一个电话,他就像安了导航一样,很快地找到自己。
大成每次自己难过都不会说出来,因为怕把坏情绪带给自己,于是就一个人傻傻地承受着,然后拿微笑面对自己。
……
说到最后,荔枝眼里都含了泪,她总结说:“他这个人啊,就是傻。”
可是为什么傻地我们那么想哭啊。
“在说什么呢?”一身白色西装的大成朝着我们走了过来,笑呵呵地站到了荔枝边上。
还别说,这么个天朝野生汉子,穿上西装,还真帅地有点令人发指。
然后,大成牵了荔枝的手。
原来几星期前大成说的话傻子懂了,而我不是傻子。
沉默了一下,周围爆发出一阵阵掌声。
酒过三巡,我们把他拉到一边拷问。
大成开始解释:“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骗你们。我一直告诉自己,要等下去。直到一天荔枝告诉我说她要结婚了,让我去参加她的婚礼。我也跟你们一样,以为新郎就是她的前男友了。直到前几天我心里难受,故意把自己灌醉,然后一路跑到荔枝家门口,借着酒意问她为什么这样。”
“当时荔枝就抱住我,说,我等了那么久,你怎么才来啊。我当时也懵逼了,她告诉我,她之前去看前男友,是因为他只剩下最后几天,他希望自己能陪他几天,毕竟曾经是爱人。”
“当时我就问了,那你找了谁结婚?她告诉我,你来了自己看。于是今天我早早地来了,她跟我说,如果我不来,她能和谁结婚啊。”
看到大成笑的开心,我们一人赏他一拳头。
骗我们这么久,现在这身行头只能拿来做伴郎了。
祝福你们啊,这对欢喜鸳鸯。
爱情里没有丰碑,没有太多风雪,没有终点站牌,但请你一直相信,并走下去。
你会遇见那个令你满腔欢喜的人,别洒了太多酒,每一瓢都拿来和她斟酌共饮。
你看着她的时候,那里有你的全世界,和你全部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