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痴路过你的城

文/代磊

                          【一】

        城市的月亮高挂在天上，地上的人儿看不见，因为他们行色匆忙。这座瞬息万变的城市，就像破土的种子在疯狂生长，说不定过了今晚，就会换成新的模样。

        那些升级改造的街巷，那些噌噌拔节的楼房，那些呼啸而过的轻轨，那些聚散拥挤的人潮熙熙攘攘，那些闪动尾灯排成长龙的汽车，汇聚成一片生机涌动的海洋。

        我坐在喧闹的广场，抬头仰望，那高楼之间的缝隙里，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它的光华，皎洁过每个房间里的灯光，它的曲线，玲珑过每个擦肩而过的女郎，它的面庞，比那熟睡中的婴儿都还要安详。

        夜空中的月亮，就那样静静地望着我，迎着我热切的目光，把如水的月华洒我身上，把如烟的愁绪留在心房。它用高冷凄清的外表，掩饰着内心的痴傻癫狂。

        月亮的根在故里，梦在远方，而此时此刻，它却爱上了城市，爱上了一座山城和两道峡江。爱上了城市的月亮挂在城市的夜空，对于过往，它不曾遗忘，对于未来，它不会彷徨。

        那些心怀梦想的游子，像星星一样，散落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他们奔走在自己的轨道上，不断翻新，拔节，生长。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和我一样抬头望，看那爱上城市的月亮，到底是什么模样。月亮问他们，你们属于这里吗？他们摇头。他们问，你会留在这里吗？月亮不答。月亮和夜不成寐的人儿，就这样两相对望，互诉衷肠。

                        【二】

        每次到你的城市，我都只能把方向交给各种交通工具和指路牌，把自己抽象得像在两点一线之间摇摇摆摆的那个三角形。几年后的现在，我才大略攒了一点方向感，才尝试着在粼粼大厦和茫茫人海中穿行，怀着幽思在这座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找寻。

        路痴之所以是路痴，在于他不记上下左右不记东西南北只会记各类店名和招牌，而我更是连店名招牌都没法看。比如看到阿姨很芒，别人也许会想，这是一家卖什么的店，哪里还有分店，主打产品是什么。而我，就只会想到一个削着芒果的阿姨，用重庆话不耐烦的说，忙着呢，一边耍去！

        我只好扭头继续胡乱的行走，每个路口都一样喧嚣，一样的车水马龙，每条巷道都一样寂静，一样的曲折幽深。繁华的街头，琳琅的店面，绿灯亮了红灯又亮，我还没想好该不该过马路。走在路上是战战兢兢没有安全感，没有确定性的，没有谁会伸出手来拉着我飞跑。我只能抱着反正哪里黑哪里歇的想法，走一路行程，看一路风景。

        月朗星稀高楼林立是夜空的风景，华灯霓虹溢彩流光是都市的风景，树荫长椅蒲扇摇椅是生活的风景，铁塔高耸机器轰隆是发展的风景，歌舞升平热力四射是文化的风景。一路走走停停，很多风景能够打动我的心，或许更恰当的说，是将我心里的一些记忆唤醒。

        走得累了，就找个洋紫荆花开得满树满枝的地方，寻一处大理石台阶坐下来，看同路的人们从眼前走过。扛着铁锹戴着安全帽一身汗渍的工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背着孩子提着小凉鞋的唱着儿歌的母亲边走边扭头观察孩子是否睡熟，勾着手儿的男女小青年依依不舍在小区门口分手，步步回头挥手，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攥着手机的职员一边谈着工作一边提着白菜大葱步履匆忙，甚至是一只摇着尾巴寻找主人的脏毛狗儿，一边流串一边嗅着熟悉的气味。我在这座城市里行走，互不相融，只是，我能感到这座城市里的人的不同生活状态，城市也能感到我的沉默和失落。

        我在你的城市里穿行，胆小如鼠畏首畏尾，惧怕光明。城市里的人有着各自的人生，我却没有自己的轨迹，一个路痴之所以是路痴，那是因为他找不到自己要去的地方。这座城市满目繁华，照不亮一颗无心的心，在这条长路上踽踽独行，又怎么可能步步生莲。

        在你的城市穿行，这不是我的归宿，我只是一个迷了路又不愿意找到路的路人。愿你安好，而我将继续路痴的旅行。

                        【三】

        连续几天的流浪，让我渐渐熟悉着这座城市，虽然我还没有触及到她的灵魂。每天在同一条路上重复着单调的脚步，把一路的风景，阳光和风雨，都装在眼里，更装在心里。

        这座城市里的晴天，有着绚烂灵动的光和影，阳光或斑驳，或游离，或闪烁，有时狂热暴晒着大街，有时爽性朗照着小巷，有时转折在高楼之间，有时又跳跃在草木之上。

        还有那燥热的风，迎合着我们急促的呼吸，拂动着道路旁的香樟、榕树、银杏和棕榈叶子，蒸腾着复杂的气味，流窜、绞缠、交织成一片，风裹挟着它们，在各个十字路寻找出口，顾不得红灯停绿灯行。

        是的，我们的心情就像这阳光与风，受困在这座城市里，无论怎么样的腾挪移转，都逃不出这个巨大的囹圄。这座城市的晴，虽然热烈，却无法永恒，正如我们的心情，不可能一直都是天高云淡阳光灿烂的。

        总会有灰霾涌动在高楼的镜面玻璃墙上，总会有阴云笼罩在那些阳光曾经照耀的地方，然后，那些云霾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变成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水。它柔软得无缝不入，冰凉得侵肌入骨，它湿透你所有的衣衫鞋袜和头发和计划，让你的形象和心情和所有一切变得邋里邋遢。

        不必纠结它的不期而至，不必懊恼自己的未能预知，如果你不幸被雨棚上滴落的雨点打中了脑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你会收获更多路人的陌生但友善的笑啊！

        我将在这场绵绵的细雨中，离开这座城市，而你…，愿阳光照亮你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