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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曾经深爱过

来源:哗拓教育

我上大学时的男性朋友,基本上都是些没人疼没人爱的单身狗,唯有明宇是个例外。这厮虽说长得不咋地,但是活生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幕屌丝逆袭的励志剧。

说起这厮追梁女神的经历,那绝对算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

想当年我中文系,泱泱二百来号人,只有不到二十个男生。按说这样严重失调的比例,找一枚萌妹子谈个恋爱也不是什么难事,坏就坏在明宇这厮长得有那么点对不起观众。勉强一米七的身高暂且不提,粗壮的萝卜腿也可搁置不议,重点是你倒把你那成天眯眯的小眼睛睁大点,让妹子们看看你还是有那么点亮点的。可惜这货不争气,整个中文系的男生都被妹子们承包了,这货也没把自己推销出去。

眼看着系里其他小伙伴们一个个搂着女朋友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明宇这厮也感到寂寞空虚冷了,怎么办?只好和我等找不到男朋友的丑姑娘以及搞机械的几个单身狗一起厮混了。

我们这群人虽说都是孤家寡人吧,但好歹也是一群茁壮成长的年轻人。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都等着我们去浪费和挥霍。于是什么KTV啦,篮球场啦,都是我们释放荷尔蒙的最佳场所。所有这些里,最爱的还是去学校后面那条破街上的大排档里,喝着扎啤撸着串,看着电视吹牛皮。

有一晚我们照例去了老三烧烤撸串,酒酣耳热之际,明宇突然冒出来一句:伙伴们,明天开始,哥们我就不和你们混了,哥们也要奔向恋爱的康庄大道了。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老六首先发问了:这是哪位小主瞎了眼要来拯救你这只癞蛤蟆啊?

明宇没好气地瞪了老六一眼,正色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明天开始,我要追梁小青。

什么?梁小青?我们就差下巴颏没掉下来了。

话说梁小青那可是我们中文系有名的才女,长得又漂亮,人缘又好,而且写得一手好文章。虽说至今没有男朋友吧,但多少学长信誓旦旦地宣称要追梁小青,最后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消失了,一批接一批的种子选手摩拳擦掌地想要攻占这块高地,也统统被梁小青不动声色地杀了个人仰马翻。人梁姑娘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头。像明宇这种无名小卒,别说去抢占高地了,估计还没上马就先被其他人干掉了。

我们劝明宇别这么异想天开,好歹给人梁女神留条活路。明宇这厮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嚷嚷着喝完这一杯还有一杯,今晚哥几个不醉不归。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我就被老六的电话吵醒了。刚一接通,老六就扯着嗓子喊:明宇这货是不是脑袋进水了?要不就是昨晚没关窗户受潮了,才六点多就跑去图书馆给人梁小青占座去了。话说这货不是睡不到十点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起床的主儿吗?

我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就和老六赶去图书馆一探究竟。这一看不要紧,下巴颏又差点没掉下来。明宇这货正殷勤地坐在梁小青旁边给人家倒水呢,人梁小青笑着冲他说了声谢谢,这货竟然脸红了,看得我们都忍不住替他害臊。

不过从此以后,明宇就真的没有再跟我们一起厮混了。这货俨然成了梁小青的贴身小跟班。每天屁颠屁颠地去图书馆帮梁小青占座,吃饭的时候帮梁小青去食堂打饭,晚自习后再护送梁小青回宿舍。无论刮风下雨,随叫随到,就差没二十四小时贴身服务了。

明宇这只默默无闻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癞蛤蟆就这样在整个中文系甚至整个学院走红了。

这样过了大半年,许久没有冒泡的明宇竟然约我们一起去喝酒。乍见之下,发现这家伙不太对劲,眯眯的小眼睛缝里射出来的全他妈是落水狗的哀伤。不用说,肯定是情感受挫了。这厮一坐下就一声不吭地往自己嘴里灌着酒,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打趣道:别介呀,你这把自己灌醉了,待会儿还怎么送梁女神回宿舍呀?

梁小青恋爱了。明宇轻描淡写地说,接着又灌下去一杯酒,喉间发出响亮的咕咚声,好似要借此掩饰什么似的。

看来最近的传言真不是空穴来风。梁小青这块高地真被金融系那个戴着黑边眼镜的哥们给攻下了。

到底咋回事呀?我们忙不迭问道。

原来金融系那个叫林珂的,不但人长得英俊潇洒,能力出众,最重要的是还会写诗。三个月来,也不死缠烂打,也不围追堵截,就每天不重样地写首情诗,竟然轻轻松松拿下了梁女神。

靠!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写情诗?梁小青这么清冷脱俗一人竟然还吃这套?

老六来了句:明宇你就别在这儿难过了。你想想,那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一起生活虽然很快乐,但最后还不是跟王子在一起才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老四冲他眨眨眼,说道:怎么说话呢?那能一样吗?明宇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吧,就好比那公主身边的贴身小侍卫,公主没出嫁之前,保护她是你义不容辞的职责,这公主一有了驸马,那你就该干啥干啥去,也别在这儿自己给自己添堵。

明宇苦笑了一声:其实我都知道,一开始人家梁小青就跟我说得清楚,和我没可能。我还拍着胸脯跟人家说,我就是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等哪天你找到喜欢的人了,不用你开口,我自会主动从你的身边消失。可是现在真有这么一人了,我他妈却连反悔都说不口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半天也没人给出个正主意,最后只好悻悻地各自散去。

自此明宇这厮又重回组织了,照样和我们一起出去胡吃海喝。说来也怪,自从梁小青跟那个金融男在一起之后,倒总是和我们狭路相逢。通常梁女神都会冲着我们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身为明宇的小伙伴,为了替他打抱不平,我们总是冲着梁小青吹胡子瞪眼,明宇这厮每次倒是会眯眯着小眼睛殷勤地冲着梁女神打招呼,然后继续和我们若无其事地吹牛皮,看起来应该没受多大的内伤。

那天老五得了一笔意外之财,请我们去吃火锅,我们乐颠颠地一起奔向了桥梁火锅。菜还没点好,明宇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那头没说几句,明宇抓起羽绒服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跳上了出租车,惊得我们面面相觑。

直到第二天,我才从老六口中得知,明宇这厮昨天是去南湖接梁小青去了。零下三十多度的天,还下着没到脚踝的大雪,望着冻得瑟瑟发抖的梁女神,明宇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给梁女神披上了。梁女神靠在明宇的肩头哭得梨花带雨,明宇就笨拙地轻轻拍着梁女神,两人在湖边一站就是俩小时。结果勇士明宇今天就光荣地挂了。

上课时碰到明宇,这货耷拉着脑袋,哼哧哼哧地吸着发红的鼻子,手边的垃圾袋里,早已扔满了卫生纸。看来病得不轻。梁女神倒是少见地给明宇倒好了水让他吃药,眼里满是关怀和自责。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个金融男根本就不是个什么好货色。当初追梁小青也不过是征服欲在作祟,想看看大家眼中的完美女神到底有什么不同。等追到手了,又开始心猿意马,背着梁小青和小学妹暗中勾搭,终于被梁小青发现。梁小青一气之下提出分手,自个儿跑到南湖去散心,结果还把钱包落在了出租车上,无奈之下只好给明宇打电话,这才有了明宇雪天救美这么一出。

经过了这件事,明宇又恢复了护花使者的身份。每天照例热血满满鞍前马后地为梁小青服务,将他照顾人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

半年后的一天,明宇和梁女神约我们吃饭,这可是生平头一遭啊。机灵的老四猜测,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果不出所料,刚一落座,明宇就神秘地向我们宣布:哥们我从今天开始脱单了。说着握住了旁边梁小青的手。那笑容里满满的都是炫耀啊。

真他妈的surprise!!!

我们除了震惊之外,竟然忘记祝他们恩恩爱爱百年好合什么的。

明宇这厮晋级成功之后,走到哪儿都挺直腰杆,和梁女神手拉着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梁女神货真价实的男朋友。所有围观的群众都被这一结果吓了一跳,私下里有不少人感叹,一个天仙又下凡了,可惜好端端一朵鲜花放哪儿不好,偏偏插在了牛粪上。

让我们震惊的,还远远不止这些。重新恋爱的梁女神,不但督促明宇的学业,照顾明宇的生活,竟然还体贴到帮明宇洗衣服!我们一众单身狗简直跌破了眼镜!当然明宇这两年的贴身侍卫也不是白当的。现在的他对梁女神只会比当初更加的好。冷天为梁女神暖手,热天挥一把蜡笔小新的扇子为梁女神降温,这些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就连梁女神的舍友有个芝麻大点的事需要帮忙,明宇也是有求必应。最让我们意外的是,一向都在挂科边缘徘徊的明宇,期末考试竟然不声不响地拿了个二等奖学金,我们这伙人自然又跟着美美地搓了一顿。

大三的暑假,明宇四处借钱,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要和梁小青搬出去住。明宇解释说梁小青准备专心复习考研,在宿舍里住不太方便。我们几个都不约而同地坏笑。心想这小子终于要全面占领高地了。

果然几天之后,明宇就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房子,和梁女神搬了进去。

大四一开学我和老四、老六他们都忙着投简历,跑招聘会,能碰到一起的机会少之又少。听说明宇准备参加公务员考试,每天都和梁小青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俨然成了学霸。

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几个又去了光顾了四年的老三烧烤。这次明宇没有带梁女神。一到烧烤店,每人先三杯啤酒下肚,这才打开了话匣子。瞅瞅这一桌人,虽然大家都找到工作了吧,但最风光的还要算明宇。人家梁女神轻松考上了名校研究生,明宇这厮也一举拿下了公务员,简直就是事业爱情双丰收。要说不羡慕那才是真吹牛!于是整个晚上话题都围绕着他和梁女神两个人。

老六挤眉弄眼地看向明宇:我说哥们,咱也都是自己人,给大伙儿说说,和梁女神在一起有没有擦枪走火呀?你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呢!

我们都齐刷刷地看向明宇,这厮不紧不慢地说:你们这些人整天都想什么呢?就不能正经一点?我们俩虽然住在一起,但是从来没有做过不该做的事情。别一天到晚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都一起住了半年多了,能一点儿事没有?什么年代了还在我们面前装柳下惠呢?老四也在一旁揶揄。

真没骗你们。我们俩都是两张床分开睡的。早都跟你们说了,搬出去住那是为了学习方便。搬出去之前我们俩就商量好了,不会去做那些越轨之事。明宇辩解道。

我作为一个女孩子,虽然觉得这些话有点儿少儿不宜,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我去!这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纯?

毕业后的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主人公明宇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公仆,梁女神则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读研究生。我们这群人除了偶尔在QQ、微信上吹吹牛皮发发牢骚之外,竟然没有机会见面。

那天在单位挨了顿批,心情差到了极点。回家路上接到老四电话,说明宇让大家一起聚聚。本能地正想拒绝,谁知老四来了一句:明宇好像心情不太好。

靠!姐姐我也心情不太好。但终没有拒绝。

第二天睡到下午,顶着一头鸡窝换了两趟公交才来到老三烧烤。其他人早到了。一进去我就嚷嚷道:怎么?这么急匆匆把姐姐我召唤过来有什么要吩咐的呀?

只见一桌人都不说话,明宇一声不吭地在那儿闷头喝酒。觉察到不太对劲,我赶快灰溜溜地坐下。

我和梁小青分手了。明宇首先打破了平静。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你们不是一直都恩恩爱爱的吗?为嘛呀?难道梁小青喜欢上了别人?我们追问道。

不是。梁小青没有喜欢上别人,但是她说她从头至尾也没有喜欢过我。明宇垂头丧气地说。

Shit!我就说现实中怎么会有这么励志的爱情故事。亏得你当初脑子被太平洋淹了还对她那么好!老六为明宇不平道。

明宇淡淡一笑:其实这不怪梁小青。当初她和金融系的林珂分手后,我问她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她还是说不会喜欢上我的。但我就是不死心,我说没关系,我可以等。后来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像你们所看到的,我也以为我们很恩爱,很幸福,我甚至规划好了我们以后要在哪里买房子,什么时候结婚。可是昨天梁小青突然跟我说,她想和我分手。她说她不想再骗我了。她很感激我为她所做的一切,她也曾尽自己所能对我好,但是她问过自己无数遍,到底爱不爱我,结果都是一样的。她说她不能再这么心安理得地去接受一个她不爱的人,这样的爱她承受不起……

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就是养条狗也该舍不得吧?这怎么能说分就分呢?老四也开始添油加醋。

要我说,这梁小青根本就当你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菲佣,现在的女人都他妈这德行,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到处留情,真是最毒妇人心!老六刚说完,明宇的拳头就不客气地打到了他的脸上。这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明宇生气。

咋地?为了个女人你小子竟然敢打我?老六明显也动了气。

我他妈叫你们出来是让你们给我宽心的,不是叫你们在这儿侮辱梁小青的!我爱梁小青人不爱我怎么了?那是我自己愿意,那是我自作自受!至少我还为了自己的爱情努力过。再看看你们,老六你是不是喜欢你们班那个小胖妞?还有老四,一见隔壁班那个左晓晓就挪不动脚,你们以为你们不说就没人知道吗?一说我和梁小青就头头是道,怎么一到你们自己那儿就怂了?有本事他妈也去狠狠地追人姑娘,大学四年除了吃喝玩乐,连爱情是什么滋味你们都没尝过,不他妈觉得难受吗?

明宇说完话踢开脚边的凳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连忙追了出去。在学校里找了一圈,才在操场边的柳树下看到明宇。

我走过去和他并排坐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打趣道:怎么?要不要借姐姐我的肩膀靠靠?哭出来或许能好点。

你以为我是娘们儿?哥我可是东北大老爷们,哪那么容易哭?

可是我分明看见他望向天空的眼睛里,有不明液体在闪动。

我们俩都沉默不言。许久,明宇幽幽地说: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特傻?觉得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其实我也曾问过自己,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没有了梁小青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但我知道,梁小青是我第一个想去用心呵护,用力去爱的女孩。虽然最后以悲剧收尾,但如果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追求梁小青。我从来没有后悔那么努力地去爱过梁小青,只有深爱过,才会为了爱赴汤蹈火。

夕阳下,明宇远去的身影是那么落寞。

头一次觉得,在明宇面前,我们就是一群胆小鬼。我们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一个人,但是谁也没有明宇那般勇敢。我们总是用那些不屑一顾的浮夸来掩饰自己曾有过的小小挣扎,然后在每一个漫漫长夜里,看着自己那自卑得说不口的爱在角落里腐烂融化。

明宇说得对。所有的爱都需要付出勇气。遇到了真正想爱的人,就不应害怕失败。一个连爱都不敢说出口的人,也不配得到爱。

回家的路上,我决定向暗恋了五年的他表白。

这次我不会担心被拒绝。因为我清楚,至少我曾深爱过,也曾为爱努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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